天他領人盜了這麼多銀兩,依那孩子的性子,若不是怕不知道如何跟自己解釋,只怕早就發作他們了。
欺君罔上、貪贓枉法、官商勾結……個個都是要殺頭的大罪。若能幫他一舉剷除那些禍害,再起到以儆效尤的效果,那自己吃些苦頭也是值得的。
何況!陸大人並不打算讓自己陷入那樣悲慘的境地,他顯然已經有了對策。拉開房門,看看外面自發為自己清掃庭院整理內室忙得熱火朝天的百姓,庭年一側嘴角挑起一個胸有成竹的笑:“你馬上回大理寺,帶人來抓我。”
張律也明白過來,帶人來將軍府抓人,那就是抓給安置在這裡的災民看的。瞧一瞧看一看啦啊大家,你們可愛的親愛的敬愛的陸大人為了讓你們安然度過這個冬天,去劫富濟貧了,現在他落難了你們速去為他請命吧!這樣,張寺卿大人就要順應民意,打他幾下板子就可以拉倒了。張律心中一塊兒大石頭落地,樂顛顛兒地走了。
沒多久,張律便大張旗鼓地帶了人來。到了將軍府,二話不說,在上百雙眼睛的注視下給庭年上了木枷腳鐐,推推搡搡地帶上囚車。浩浩蕩蕩一隊官兵,復又招搖地穿城而過。恨不得敲鑼打鼓地告訴大家,他們這是抓了犯了數十起盜竊案的陸庭年。
安置在將軍府裡的災民們還不知道他們敬仰的陸大人究竟犯了什麼事兒,但他們知道,陸大人把將軍府給他們住,陸大人是好人,於是全都呼呼啦啦地追著囚車而去。
張律為了造勢,早已命人放了口風。此時,回大理寺的路幾乎被聞訊而來的百姓們堵得水洩不通了。不知情的便拉著旁人問:“這不是陸庭年陸將軍麼?怎的被抓啦?”
“這你都不知道?陸將軍為了賑災去盜了銀子……”
“那些個人被偷了也是活該!”
“可不是,陸大人真是好人啊!”
“陸大人真是我們這些窮苦百姓的父母官啊!”
……
張律一路走,一路聽著不絕於耳的議論,簡直忍不住就想仰天大笑。
被事先通知到的各位失主早已在大理寺內等得不耐煩,看到張律回來了便吵吵嚷嚷地要他立即升堂。
張律笑眯眯地看看這些蹦躂著歡的秋後螞蚱,心情十分舒暢:“諸位大人、老爺,稍安勿躁,容下官換身衣裳。”
堂內“迴避”和“肅靜”的牌子已經完全震懾不了門外裡三圈外三圈的百姓,直到衙役們喝了堂威,張律將驚堂木拍過三遍,人群才勉強安靜下來。
“傳犯人!”
兩個衙役壓著庭年上得堂來,人群又是一陣騷動。庭年已被卸了枷鎖,立在堂下,銳利的眼神掃過那些一個個已然變得一臉菜色的失主。
“堂下何人?”
“陸庭年。”
“城中最近失竊銀兩可都是你盜的?”
“是。”
門外一片譁然。張律不得不又狠拍了幾下驚堂木。
“為何行竊?”
“我主初登大寶,可國庫之中,銀兩卻所剩無幾。下官幾次三番明察暗訪中發現,國庫之所以空虛至此,乃是這些人!”庭年指著那些奸商貪官,厲聲道:“趁先皇病中貪汙瀆職、大肆斂財、侵吞朝廷財物所致!如今我朝遭遇百年不遇的罕見雪災,我主仁德,念在他們都曾有功於家國社稷,本欲讓他們將私吞銀兩捐獻出來便既往不咎,奈何他們卻不知悔改,一味狼狽為奸,置百姓於不顧。為了救濟災民,我主甚至將私庫中的錢財盡數散出。下官不忍見我主為此事日夜憂心為難,便去盜了他們的銀子,用以賑災。”
陸大人這一番陳情,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聲情並茂、唱做俱佳的典範,聽得門外不少老幼婦孺當下便哭哭啼啼起來。
“為了百姓,目的自然是好的,可是盜竊就是盜竊,你可認罪?”張律一邊做戲,一邊憋笑憋得要內傷:“杖百,刺配北疆,你可服氣?”
庭年還未說話,外邊的百姓不幹了。不知是誰喊的一句“不服氣”引來了群起相應。
“陸大人是好人!”
“我們要為陸大人請命!”
張律做為難狀:“這……諸位大人看……百姓都在為他請命了,下官便杖他五十,諸位大人可有意見麼?”
那些人早已嚇得三魂沒了七魄。在溫柔富貴鄉里浸淫了那麼些年的大腦徹底淪為擺設,都以為已經糊弄過了那乳臭未乾的小皇帝,哪裡想得到事情會演變成眼下的局面。擔憂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來不及,壓根再分不出旁的精力去顧及陸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