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的地氣似乎已經深入骨髓,身體冰涼的,沒有力氣。失魂落魄地慢慢出了宮,卻發現宮門外停了輛熟悉的馬車,涵雙微微一怔,已有人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涵雙!”
李斬嶽一臉歡欣雀躍地高叫,無憂無慮的笑容在陽光下金光燦燦,那樣明亮,那樣溫暖。
涵雙張張嘴,想叫那個名字,卻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兩個人明明這麼近,只要上前一步就能拉到對方的手,可這短短的一步間卻好像橫著天塹深淵,跨不過,靠不近,碰不到。
他可以離開青顏,卻離不開小倌這個身份。
一天是,一輩子都是。
“涵雙,你怎麼了?”
男人的聲音在頭上響起,溫暖的大手托起了他的臉龐,涵雙怕自己會突然掉下眼淚,不敢抬眼,低垂著眼簾,輕輕靠入男人懷裡。
寒冷的初冬裡這樣的懷抱顯得格外溫暖,心跳聲在耳邊撲通撲通的,平穩而有力。
一度怨恨李斬嶽的粗暴和不尊重,可是現在他卻捨不得了。如果可以,真的不願意再離開了……
李斬嶽不明所以,摟著人,不解地問:“你怎麼了?是不是宮裡的人欺負你了?”
涵雙用力眨去眼角的溼意,淺淺笑了笑,輕聲道:“沒什麼,只是有點冷了。”
李斬嶽立刻點頭:“是啊,你的臉冰冰涼涼的!我們上車吧,車上很溫暖,我們回家去!今天降溫了,回頭加件衣服,不要著涼了……對了!今天你在宮裡上什麼課啊?是老夫子嗎?會不會很古板很討厭啊?”
李斬嶽興致勃勃地問,涵雙想起裴言慶的話,心裡又是痠痛難當。
然而心中的痛卻不敢讓李斬嶽察覺,涵雙微笑道:“都是些兵書什麼的,看來我得好好學,以後才能教你。”
“哈哈,那太好啦!嘻嘻,說不定以後你也是很厲害的軍師呢,還能和我一起上戰場呢……”
“那到時候你就要聽我指揮了。”
“那是一定的,我一直都是聽你的……”
像是某種默契,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涵雙即將離去,課照上,地點改在皇城中的一個小院子裡,以便涵雙出入。李斬嶽天天來接他下課,站在門口等著,第一時間上送上一個暖爐,車廂備上熱茶,暖得涵雙直想掉眼淚。
涵雙本不是粘人的性格,可是一想到不久就要分別,也不由得想要和李斬嶽多親近些。李斬嶽只道涵雙是真正想開了願意和自己親密,不疑有他,每天都樂滋滋的好不快活。
日子一天天過著,像是等待死亡一樣,過一天,少一天。
這天涵雙做了個夢,夢裡裴言慶冰冷的聲音化作一道道利劍將他刺穿,鮮血流了滿地,李斬嶽冷眼旁觀著,只因知道了他曾經的身份。夢不該有痛,可涵雙卻是痛醒的。
涵雙睜眼,怔了好一會兒,發覺李斬嶽正看著自己。
對方不知什麼時候醒的,撫摸著涵雙的身體,嘴角帶著笑意,顯然是心情愉悅。
涵雙忍不住往他懷裡蜷縮得更緊些,這樣的溫暖……或許馬上就要失去了。
懶了會兒床,涵雙輕輕握住李斬嶽的手掌,低聲道:“斬嶽,你幫我跟先生請個假吧。”
李斬嶽立刻緊張起來:“是身體不舒服嗎?”
涵雙用被子蒙起半張臉,垂了眼簾不敢面對對方的視線,含糊道:“還不都是你昨晚……過分……”
李斬嶽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涵雙,我錯了,下次不會再這麼過分了。”
“嗯……幫我去請個假吧……”
涵雙縮排了被子裡,只露出一雙眼睛,注視著李斬嶽起床穿衣,再回過頭來給他一個分別的親吻,最後喜滋滋地離開了房間,關上門。
房間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了,靜悄悄的,失去了男人體溫的被窩似乎在漸漸冷卻,令涵雙不由得縮得更緊。
沒多久,涵雙也起床了,梳洗之後從衣櫥裡翻出了一箇舊包袱,裡面裝著幾件粗布衣裳和幾錢碎銀子,這還是當初李斬嶽帶他離開李家村時為他收拾的,這也就是他僅有的家當了。將小紅和侍衛敷衍了,涵雙拿著包袱獨自離開了將軍府。
興善大街,貴族們的住所。涵雙依稀記得十年前墨青要求青顏的小倌熟記這一片的各種佈置,哪裡是誰的府邸,哪條小路可以通往誰的後院,背錯的人都會受到嚴厲的責罰。眼下走在這條第一次認真行走的道路上,涵雙有種熟悉的感覺,他知道這邊過去是崔尚書的府邸,知道那條小路叫關門路,知道前面那條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