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弟都說他瘦了,變得沉默沉穩了。他笑笑,推說受了點傷需要靜養,把自己關進落照園。
放歡,那個幾乎已經被他遺忘的徒弟,天天捧著熱呼呼的雞湯來到他房外。一個相識不久的小小孩童,卻比小築內許多人更關心他一顰一笑。
“師父你不要難過。喝了雞湯,病就好了。”
關山雨忍不住輕嘆,繼而摸著何放歡的頭頂微笑。
莫說一碗雞湯,便是尋遍天下的靈丹妙藥,也醫不好他心裡的病。
春去秋來,關山雨沒有再踏出小築遊歷,只是靠練劍打發寂寞,想藉此將那個不該存在於自己心頭的影子淡忘。如果不是莫晚樓託人捎來的一封書信,關山雨會以為自己真的已忘了莫晚樓。然而信上一句問候,已令他眼窩微溼。
三百多個日夜的離別,以為放下了,其實卻不過是把那人藏得更深。
莫晚樓約他再度晤面黃山,把酒賞日。
在去與不去之間由於反覆無數次後,關山雨終於決定,再去見一見那個人。
站在落滿灰塵的木屋裡,他才驚覺事態異常,想離開已經太遲。
一人魁梧奇偉,揹負巨型雙斧,堵住了他的去路,臉上,盡是殺氣騰騰的嘲笑。
講話上,但凡有耳朵的,誰沒聽說過天一教教主麾下左護法“鬼斧”龔藏的兇名?據說連自負劍術獨步嶺南的清平劍客也在十招之內就被龔藏斬下頭顱,起因只因清平劍客無意中看了天一教教主申無夢一眼,無意中脫口說了個“美”字而已。
關山雨並不清楚自己的劍法能不能勝過清平劍客,也始終沒有機會求證,劍未出鞘,他便在一陣天旋地轉中失去力氣,軟倒在地。
意識潰散前,他猛然醒悟,小木屋裡,一定早被人佈下了毒藥……
向來的時候,還在山巔,他被五花大綁,面對龔藏和一群教眾。
設想過各種慘烈酷刑,卻一樣也沒降臨到他身上,甚至還有教眾替他端來了清水解渴。
龔藏得意的大笑解開了關山雨心裡的疑團。“放心吧!你可是引莫晚樓上鉤的誘餌,他沒到之前,老子不會殺你。”
關山雨的心瞬間抽緊。他死不足惜,可絕不想連累莫晚樓。
那個人已經有了如花美眷,不知是否真會為他涉險,然而關山雨還是決意趁早打消龔藏的念頭。“剿滅黑龍寨是我關某一人所為,莫晚樓並不知情。天一教想要尋仇,找關某就是,別扯上莫晚樓。”
龔藏似乎聽到世上最好笑的事情,等大雙眼,對關山雨看了半天,突然狂笑,震得山巔松針如雨飄落。“你居然還不知道莫晚樓的身份?左有鬼斧,右有神影。告訴你,跟你稱兄道弟的那個莫晚樓,就是天一教的右護法。”
關山雨的鬧好頓成一片空白,龔藏之後又說了些什麼,他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掛著滿臉的驚駭,僵如山巔岩石。
做夢也沒料到過,傳聞裡神影無蹤,也許是天一教中教主以外最行蹤詭異神秘莫測的一人,竟是他引為知己的莫晚樓!
想到那一個松風狂吹的夜晚,哪一個若即若離的親吻,關山雨全身發怵,心底冰涼。他的一切原來早就盡在那個人掌握之中,可笑他還始終為自己拖累了莫晚樓耿耿於懷,其實,卻只是對方閒來無聊消磨光陰的玩物。
緊緊地咬著牙,嚐到緩慢擴散到口裡每個角落的腥鹹味道,關山雨用盡全力,不讓自己顫抖,可即使在如何裝出一臉的漠然,他的心,還是痛得不可開交。
莫晚樓!憑什麼欺騙他!
如果說他先前是怕牽連莫晚樓,而不希望莫晚樓到來,那麼如今,關山雨更希望自己從來都不曾認識過那個男人。倘若可能,他恨不得將自己腦海中所有與莫晚樓有關的記憶全部抹去。
龔藏手持羊皮水囊,痛飲著烈酒,不懷好意地打量著關山雨。“莫晚樓那叛徒,居然為了你血洗黑龍寨,還殘殺神教的弟兄們。老子之前還以為你有多妖媚,能把姓莫的迷得神魂顛倒。呵,難道是你床上功夫勝人一籌?”
教眾鬨笑。
關山雨的嘴唇,已被自己咬到發紫。龔藏皺了皺眉頭,怕關山雨自尋短見,出手封住了他幾處大穴,隨後不再理會他,吩咐教眾在四處設伏。
眼看一切就緒,龔藏才扭頭,對著關山雨獰笑:“背叛神教,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也得死。”
兩天時光,在教眾的等待中顯得格外緩慢,龔藏甚至已經有些沉不住氣。日頭逐漸西墜,他的面色也跟周圍的暮色一般越來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