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錯愕,黑眸折射著雲層間投落的零星兒點星光,異樣的亮,凝望著莫群秋。「那即使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你也樂意麼?」
一抹無奈與苦洩掠過莫醉秋面龐,他黯然嘆道:「我寧願師父他一輩子都不知道我的齷齪心思,否則,我哪還有臉出現在他而前。」
少年仍仰頭看著他,黑幽幽的目光變得複雜深造,倏忽笑了笑:「醉秋,你不用怕,誰敢罵你齷齪,我第一個不饒他!」
莫醉秋縱使滿腹惆悵,見這相識不久的少年如此袒護他,心頭忍不住發暖,道:「小寒,謝謝你。」
「謝什麼!你幫過我,也算是我的朋友,我當然要為你撐腰,不會讓你給人欺負了。」少年口氣奇大,下一刻掩住嘴,連打幾個呵欠,小臉上倦意濃濃。
莫醉秋想起少年傷勢未愈,強撐著趕了半夜的路,只怕已體力難支,便想在附近找個避風的所在休息,等天亮了再走。
少年卻滿不在乎地道:「你儘管趕路就是,不用管我。」
「我怕你休息不夠,傷勢會加重。」
莫醉秋憂心忡忡,少年反而嘻嘻一笑:「醉秋,你又開始婆媽了。我的傷自己心裡有數,叫你走就走。你再磨蹭,小心被祭神峰的人搶先一步趕到斷劍小築,你師父可就危險了。」
他最後一句話聚然有用,莫醉秋點頭,不再耽擱,揚鞭縱馬飛馳。
疾行間,少年兩隻小手原本抓著鞍背,如今伸過來環抱住莫醉秋的腰肢,整個人也似乎難熬睏倦,靠在了莫醉秋的背上。
莫醉秋以為少年已經睡著,便悄然放緩馬匹的速度,免得太過顛簸,卻聽背後少年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開了口:「醉秋,你怕馬跑得太快害我睡不著覺?呵,你是不是喜歡我?」
這小鬼受了傷,怎麼還如此好精神……莫醉秋乾咳一聲,道:「小寒,你別再多話了,快點睡。」
少年笑一笑,果然不再出聲。
沒多久,莫醉秋在單調的馬蹄聲外聽到了來自身後的輕微鼻息。少年的呼吸,隔著莫醉秋的衣衫噴到他背上,癢癢的。
莫醉秋生怕少年墜馬,反手一勾,將少年帶到身前。他動作極為輕柔,少年卻立刻從睡夢中醒來,眼珠微轉了轉,隨即又闔目,安安穩穩地倚在莫醉秋胸前,繼續夢周公去了。
他一張清秀小臉浸潤在寥落星光裡,籠上層柔柔的光暈,宛如白瓷一般,眼睫在鼻側落下兩道陰影,隨著平緩的呼吸輕顫著……沒了醒時的慧黠機敏和暴躁脾性,乖巧之極。
不自知的微笑,就在莫醉秋嘴角緩慢擴散,他愛憐地拉過少年身上的披風,裹住少年,一央馬肚,衝向前方濃密夜色。
第六章
江南,煙雨潤物,桃紅柳綠,春色鮮濃如畫。
莫醉秋與少年一連多日披星戴月,兼程趕蹄,這日晌午時分,兩人終於抵達斷劍小築前的最後一個城鎮。
少年接連服了數帖湯藥後,傷勢已經幾近痊癒,莫醉秋卻因多天鞍馬勞頓,略覺有些體力不支,便找了家客棧稍作休憩。
兩人隨意用過飯菜,回到房中。莫醉秋在給少年買的那幾件衣服裡翻找著,最後選了件大紅色的,要少年換上。
「這紅色太豔了,只有小孩子和女人才喜歡這顏色,我不穿。」少年皺起細黑漂亮的眉毛,臉上明白寫著不樂意。
莫醉秋忍不住好笑,心想果然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出,將紅衣往少年身上一比,道:「小寒,這紅色衣服最襯你的面板氣色,你就穿上吧!我師父他們見你生得好看肯定不忍心任你一個人繼續在外流浪,我也正好求他們收留你。」
少年不騰地哼了聲:「以貌取人,都是愚者行徑!」
話雖如此,面對莫醉秋的微笑和等待。他還是不情不願地點了下頭,讓莫醉秋幫他把衣服換上了。
莫醉秋又替少年將胡亂披敞著的頭髮梳成兩個髮髻,活脫脫便是個粉妝玉琢的金童。
他由衷讚道:「小寒你長得真是俊俏。日後留在小築,只怕長輩們都要搶著收你當義子呢!」
他說得輕鬆,其實心裡並無多少把握能勸說師父留下小寒,畢竟少年曾是藥泉的弟子,師父他們未必肯收留祭神峰的人。
少年嘴角剛微微翹起個弧度,聽到後半句頓時就拉陡了小臉。「我才不會當任何人的義子!醉秋,你再胡說,我可要生氣了。」
「好,好,我不說了。」想起少年的暴躁脾性,莫醉秋倒也有點害怕,放下梳子道:「時候也不早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