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莫醉秋輕手輕腳掀簾入內,一雙冷冰冰的黑眸隨即映入眼簾,將他駭了一跳。
「衣、衣教主,你醒了。」他強逼自己擠出個笑容。
衣勝寒盤坐著,小臉緊繃,目光在莫醉秋臉上流轉一圈後,陡地揚手,隔空搧了莫醉秋一記耳光,冷笑道:「醉秋,是不是要我再提醒你一回,你現在是我衣勝寒的弟子?誰準你衝著別人叫師父的?」
他反手,又是一巴掌。「我命教眾備下的毛毯,可不是給你去做人情,討好那姓關的!」
這兩巴掌的力道不輕,莫醉秋兩邊臉頰都腫了起來,雙耳一陣轟鳴,心底更連聲叫苦。聽衣勝寒所言,顯是對他之前的一舉一動均瞭如指掌。
怕衣勝寒遷怒關山雨,他急忙跪倒,懇求道:「衣教主,是我有錯,你只管責罰我就是。可我師……」情急之下,險些又將‘師父’兩字脫口而出,所幸他反應快,及時忍住,改口道:「可是關前輩對我有養育之恩,我不能看著他受凍。」
衣勝寒越發氣惱,怒而打斷他。
「莫醉秋!在我面前,你還裝什麼?少拿什麼狗屁養育之恩來當擋箭牌!你不就是喜歡他,想跟他睡麼?」
深藏心底的妄念驟然問被人赤裸裸地挑破,莫醉秋全身發抖。「衣教主,你別再說了。」
「你怕他知道?」忽然發現自己找到了莫醉秋的弱點,衣勝寒不怒反笑,悠悠地道:「你不敢跟他說,我可以幫你啊!我這就去告訴姓關的,他的好徒弟心裡想的究竟是什麼?」
「不要!」
見衣勝寒作勢起身,莫醉秋面如死灰,什麼也顧不得了,膝行一步,張臂牢牢抱住衣勝寒不讓他動彈,一邊不住口地哀求:「小寒,你以前答應過我不會向任何人提起的,不要說!我不想被師、被關前輩他唾棄。小寒,我求你……」
如果莫醉秋叫的是‘衣教主’,‘衣前輩’,衣勝寒都只會更生氣,但偏偏聽到莫醉秋不假思索地喊他‘小寒’,他心尖不由得略微一軟,盯著莫醉秋雙頰那兩個明顯的巴掌印,投吭聲。
莫醉秋不知道衣勝寒心裡在想什麼,更是驚隍,顫聲道:「小寒,不、衣教主,你不喜歡我再去接近關前輩,我可以發誓,今後都不再跟他說話。」
農勝寒沉默不語。
莫醉秋心驚膽寒地等了良久,終於聽見衣勝寒嗤笑一聲,傲然道:「我答應過你的事情,就不會食言。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他。」
心頭一塊臣石終足落了地,莫醉秋這才發現衣勝寒瘦小的身體還被他緊緊摟在懷裡,急忙鬆手,想道歉,又囁嚅著不知說什麼才好。
衣勝寒卻也沒再開口,手捏心訣,閉目靜坐。
莫醉秋呆了一陣,回到自己先前睡覺的位置上,摸著猶自火辣脹痛的面龐,心裡萬念紛沓,毫無睡意。
「拿去!」
靜寂中,一個黑乎乎的物體忽地拋到他褥子邊。「裡面是止痛消腫的傷藥,塗上它。」
莫醉秋開啟小盒子,蘸了些藥膏抹上雙頰,不多時果然覺得肌膚清涼,灼痛感大減,他朝衣勝寒道了聲謝,對方卻絲毫不理會他。
這天一教教主的脾氣,似乎比初相識的時候愈加古怪乖戾了……莫醉秋無奈地闔上眼,逼自己停止胡思亂想。
黑戈壁幅員千里,第二日、第三日,馬車依舊在同樣荒涼的景色裡行進。
正午日頭當空,毒辣辣地炙烤著大地,沙礫上熱氣蒸騰而起,瞧出去,景物彷佛都有些扭曲了。
關山雨清癯的面容經過數日曝曬已發了紅,鬟角額頭更掛滿汗滴,眼前影影綽綽的,忽暗忽明。
「撲通!」
隨著一聲重物落地,拉車的兩匹駿馬嘶鳴著揚蹄半立,停止了前進。
莫醉秋拉開車簾,見關山雨跌倒在地,雙目緊閉已暈厥過去,他大驚失色地跳下馬車,費力抱起關山雨,一摸師父的臉,燙得驚人,分明是中了暑。他力掐關山雨的人中,男人依然昏迷不醒。
他情知再任由關山雨待在烈日下,情況將更為兇險,想將關山雨搬進車內施教,卻又怕惹怒衣勝寒,不禁亂了手腳,抬頭,見衣勝寒已立在車駕上,面無表情。
「衣教主……」莫醉秋鼓足了勇氣,道;「就讓他在車裡休息一陣,好不好?」
衣勝寒滿心不樂意,剛要拒絕,對著莫醉秋彷徨求助的目光,忽又改變了主意,不願表現得心胸太過狹窄,何況那姓關的畢竟還是至關重要的藥人,他也不想真的傷及關山雨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