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酸慢慢地在胸腔內蔓延開來,關山雨深吸了口氣,猛覺有種被人窺視的不安,扭頭,正對上來自衣勝寒的兩道冰冷目光。
這師徒兩人,一得機會,就在那裡眉來眼去了!衣勝寒狠狠地盯住關山雨,恨不得用眼神將這奪走了莫醉秋所有心神的男人斬成十七、八段,所幸他理智還在,強自按捺住怒氣,板著臉進了酒館。
小酒館裡四壁盡是髒兮兮的油汙,擺放著數張舊桌椅,並無其它客人。
衣勝寒徑自往中間最大的方桌旁一坐,伸出手,對滿臉堆笑迎上前來的夥計晃了下。
看清少年手裡握著的一枚令符,那夥計的笑容頃刻被震驚替代。櫃檯後那掌櫃也看見了,忙走來,與夥計一齊向衣勝寒躬身行禮。「原來是教主座下聖使大駕光臨,弟子有失遠迎,望聖使恕罪。」
衣勝寒收起令符,大咧咧地點了點頭。他向來恥於自己的外表,是以行走江湖從不以真實身分示人,僅有教中左右護法與幾個貼身僕役才知他真面目。便是萬不得已要面對自己的教眾時,他也頂了個聖使的頭銜,唯恐被教眾知道他這衣教主竟是個長不大的怪物。
「我之前傳令要你們準備的東西,都備齊了?」
掌櫃恭敬地道:「回聖使,都已經準備妥當了。明護法兩天前也遣人飛鴿傳書,命弟子轉呈聖使。」說著走回櫃檯後,又折回,將一粒蠟丸恭謹地交到衣勝寒手裡。
莫醉秋和關山雨跟著進了酒館,一路上他們打尖投宿的,均是天一教在沿途開設的酒肆客棧,已見怪不怪。
衣勝寒捏開蠟丸,展開內藏的小紙條掃了一眼,原來明護法已向那常生幫主逼問出當日挖掘那株千年血靈芝的地點,還附繪了簡略的地形圖。
他不動聲色,指尖輕搓,紙條立時化作齏粉飄落。淡然慰勉了那掌櫃一句,吩咐他快上飯萊。
三人吃飽喝足,那掌櫃和夥計亦將許多袋乾糧行李搬上馬車,躬身送別衣勝寒一行。
莫酵秋坐在塞滿了東西的車廂內,見衣勝寒整個人幾乎都被那些大包小包的乾糧埋住了,只露出張小臉。他雖然心情鬱郁,但見這滑稽畫面,情不自禁揚起了嘴角。
「笑什麼?」
衣勝寒彷佛知道莫醉秋內心所想,推開快壓到他肩膀的一個大麻袋,道:「剛才那小酒館是天一教在西北地域的最後一處據點。再往前走,就將進入戈壁荒漠,沿途都不再有補給,所以我才讓他們準備足夠的食物。」
「那似乎也用不了這麼多……」
衣勝寒撇了撇嘴,「等真正進了天山,你就不會嫌多了。況且這裡而除了吃的,還有些是禦寒衣物、皮毛毯子。」
他望了眼面帶驚訝的莫醉秋,緩緩道:「天山晝夜間天氣變化大,就算入了夏,那邊深夜裡仍奇寒徹骨,我可不想你凍著。」
莫醉秋想說自己沒那麼脆弱,猶豫了一下,又把到嘴邊的話給嚥了回去。師父年歲大了,確實用得著禦寒之物。
想不到這天一教教主居然會關心他的冷暖……莫醉秋胸口忍不住微微發熱,一時間竟似回到了與少年結伴同行的那段日子,脫口道:「小寒,謝謝你了,呃——」發覺衣勝寒眼眸倏轉深幽,他才驚覺自己又說錯了話,尷尬地道:「衣教主,對不住,是我失言。」
衣勝寒竟沒生氣。瞧著莫醉秋羞赧的樣子,反而微笑道:「我說過隨你怎麼叫都行,不會怪你的。你喜歡叫我小寒,就叫吧。」
莫醉秋心中忐忑不安,也拿不準衣勝寒是真的不介意還是在說反話,勉強笑了笑,往後一靠,把自己縮排大堆行李裡,避開了對方的視線,也就沒看到衣勝寒臉上的笑容緩慢散去,轉而浮起一絲慍怒與……失落。
像從前那樣喚他一聲‘小寒’就如此艱難麼?
衣勝寒暗自咬牙,一股鬱氣盤結於胸,令他肝火直往上升,隔著車簾子全噴發到關山雨頭上,怒叱道:「姓關的,你就不能把車趕快點!這麼慢吞吞的,要走到幾時才能到天山?」
一路上被這衣教主橫挑鼻子豎挑眼也不是頭一遭了,關山雨早已習以為常,無聲苦笑了一下,連甩幾鞭,朝前方荒原駛去。
七、八天的枯燥路途一晃而過,穿過貧瘠揚沙的大片沙土地後,馬車駛進了更荒蕪的黑戈壁。
與天際連成一片的黑褐色沙礫,似無窮盡遍鋪在大地上,構成了視野裡唯一的色彩,在強烈的陽光下散發著灼人熱浪,四下難覓分毫綠意,也幾乎不見任何獸類蹤跡,唯有天穹時而響起兩聲兀鷲的鳴叫,昭示著這片天地問尚有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