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年陪伴他的理智警告自己,如此一認,那便是壯士一去不復還。
前方風蕭水寒,危機重重,所以只需要否認就好了,只要堅定好立場,控制住局面,那麼自己心底不斷滋生的怯意也會一同被斬殺銷燬。
以這種方式應萬變,根本是楚梟近乎本能的第一反應。
只需要否認就萬事大吉了。
“朕——”
一向冷峻倨傲的聲音此刻變得無力又暗啞,青年溼潤的眼一直追隨著他,期盼與懼意同根同源的交纏在一起,年輕的臉龐上再也不是病後的蒼白,因為激昂亢奮而通紅髮燙的臉像行刑的鐵烙一樣,隔著空氣都可以將面板烙得滋滋發響。
這是一張讓他爛熟於心的臉,楚梟甚至閉上眼睛都可以勾勒出對方的弧度線條,就算時間推移,相隔無數年月,他可能也不會覺得這張臉會因此而變得模糊。
為什麼明知道去無返途,卻還要一意孤行?
大概是在太過洶湧的情感面前,理智一時間都會顯得廉價起來了。
楚梟的背部抵在大柱前,恰好與剛剛的形勢掉轉過來,青年的身高像張密不透風的網,隔住了所有的光影,在沉暮下一丁點的光亮都無所遁形,青年的眼亮灼似平鏡,楚梟口乾舌燥,竟不曉得接下來應該說些什麼,五官喪失了靈敏,生滿鏽一樣,鈍鈍的搖了下頭。
額間一沉,是楚嶽與他額頭相抵,只是輕輕地力道,楚梟卻覺壓力倍增,竟想後退。
“我一直都在想……如果要一直陪著一個人,究竟要做些什麼才行,我一直在想,一直都在想……”
青年緊緊的握著楚梟的手臂,哽噎的時候眼淚流下,男人這樣落淚絕對稱不上有美感,異常的狼狽,粗重的喘氣和喉間的刺痛讓青年甚至無法流利清楚地說完一句話。
“可是不得要領……再努力也不得要領,我根本沒有辦法。”
楚梟在對方濃重的鼻音中一遍遍的聽著‘沒有辦法’這四個字,每多聽一次心頭就越發酸漲瑟,他反手抱住對方的肩膀。
“為什麼別人可以,我卻不行?” 楚嶽的聲音在不甘中發抖:“世間上有那麼多人可以白頭偕老,相愛至死,為什麼偏偏我不行呢?”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這只是一個微小的夢想,別人有的,他們怎麼可能沒有。
楚梟勒著青年的脖子,嘶啞道:“你可以的……”
青年背脊一挺,額頭離開楚梟的額間。
“敬仰你,其實是騙人的。”
楚嶽反手一擦自己臉頰,看著楚梟的面容,道:“但願意為你死而後已是真的。”
楚梟雙眼微微發麻,呼吸都止住了。
“因為我喜歡你。”
青年在無措後反而微笑起來,露出輕鬆平靜的神色,如同上刑場的死囚一樣,揮霍到最後,已無所懼意。
“我喜歡三哥。”
“能讓我滿足的……就只有三哥。”
青年笨拙吻上來的時候,眼淚都沾到了楚梟的臉上了,唇被吻住的時候,他的心突突一跳,隨即思緒全部凍結,下意識的緊閉上眼,呼吸彼此相互交錯,對方像大型食肉的動物,重重的亂啃著,一點章法也沒有,楚梟口舌麻木,忽然的就睜開眼。
閉著眼也太弱勢了一點,他忍著意亂情迷,強撐瞪起眼。
好一陣子後,青年才抬起潮紅的臉,不動也不敢動的看著楚梟,一時的衝動已經過去,誰知道等待的結果是什麼,楚嶽猶如直面審判的刑徒,手攥得死緊,知道自己犯了錯,而且是大錯,大概下一瞬就要被殺被剮,青年緊緊抿著唇,嗓子猶如被火燒過:“三哥……是怎麼想的呢?”
楚梟屏息不作聲,他終於看見了楚嶽眼裡毫不遮蓋的溫柔愛意溢滿過來,而自己是怎麼想的呢?他其實已經思考這個問題非常久了,十足的哲人的風範,日日思前想後,就揪著這一個問題想,越踩越深,最後不可自拔。
割捨青年,就是拿刀分他的肉。
“朕——”
朕同意,願意,可以,容許,答應,許可,允許……雖然是同樣一種意思,但無論挑哪個詞,楚梟都沒法說出口。
他躊躇了一下,脖子微仰,在青年側頰上碰了一下。
熱氣迅速串上皇帝薄薄的臉頰,只能這個樣子了,還想怎麼樣?這個程度已經是他能做出來的最大反映了。
楚嶽睜著眼,尚且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
楚梟又覺自己剛剛的動作輕柔得近似女氣,太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