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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萬山仍是惱怒,“分明講的是女子含冤受刑,硬是配上這麼一幅色情的……”

另一位師傅哈哈大笑,打斷了萬山的話:“先生!這年輕女子落到虎狼差人手裡,哪有不被調笑,不遭汙賤的道理。您還是再好好看看這本書,這字裡行間哪有地方能容得下您的青天白日、正大光明和禮儀廉恥的?”

萬山氣得跺腳,怒道:“真是有理說不清!”

“理不在字裡,正在畫裡!二掌櫃生氣,應氣這世道,不應氣我們這些匠人啊!”

眾人鬨笑起來,紛紛說道:“有理,真真是至理名言!”

萬山再呆不下去,惱得向外衝。他看見凝脂提著茶壺立在門口,也遷怒地瞪上一眼,怒氣沖天地走了。

大家這才注意到凝脂,有相熟的學徒忙過來和他招呼道:“聽掌櫃說你出去養病了,可都好了?”

凝脂回道:“好了,沒想到碰見二掌櫃發火。”

那學徒笑道:“過一陣子你就明白了。這二掌櫃像是從孃胎裡就帶了火氣來,三兩日便要冒次煙。看什麼也不順眼,迂腐得緊呢。”

兩人閒聊了幾句。凝脂聽見有人叫他,趕忙提著茶壺,往來穿梭著倒茶。他心裡有些疑惑,卻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待到傍晚收了工,回到學徒的大屋,他無意中問道:“咱們書局不印春宮的嗎?”

其他幾個學徒聽了哈哈大笑。有一個回道:“你心裡想看,何必管咱們家印不印。咱們不印,自有別家印。兄弟把私藏的借你,你翻是仔細些,莫弄汙了。”

說完,還真從被子下摸出一本來,遞到凝脂手上。凝脂鬧了個大紅臉,慌忙接了塞到自己枕頭下面。他自己也有些奇怪,在南院時,那些連肉帶湯的笑話聽了不知多少,怎麼到了這兒,麵皮就變薄了,動不動就紅臉。

25

吃過晚飯,凝脂又接著以前學的,重新跟著周寒認字。他懸著的手腕有些抖,想著寫好一些,下了筆來,偏偏該用力的地方運不上勁兒,一抖一抖抖成了蟲子爬般的痕跡。

凝脂偷瞄了周寒,見掌櫃面色嚴肅,越發慌了手腳,字不成字。周寒皺眉,說道:“心不在這裡,不用再寫下去了……你在周府,過得如何?”

凝脂聽見“周府”,便心裡發慌,手腳無力,一連串的咳嗽衝出了喉嚨。他心裡那些心事無處可訴,掌櫃喜歡東家,越發不能在掌櫃面前數說東家的不是。他記起一月之前,曾在夜裡聽見二位掌櫃說話,想那二掌櫃也是愛慕掌櫃的,不由地對萬山加了幾分同病相憐的感情。

待咳嗽平靜下來,他說道:“周府的飯藥都是好的。今天在作坊裡,看見二掌櫃生氣……”

周寒一愣,繼而笑道:“他是聖人書讀得多了,性子又直,總容易和人衝突。但論本心,他非但不是個壞人,還是個好人。”

“那麼東家呢?”話一出口,凝脂便有些後悔,周承元在掌櫃眼裡自然是好人。

果然聽見周寒說道:“他是個大好人。人的好壞不能從表面那點兒功夫看。那些愛生氣的未必是壞人,那些愛笑的也未必是好人,比如……”周寒雙眼暗淡下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有些事,我也說不準。今日既然學不下去了,就散了吧。”

凝脂的一顆心,剛才還撲通撲通跳得歡快,他想接著問,那麼我呢?可還沒說出口,就看見周寒面色疲倦,彷彿看透世事滄桑的老人一般。

周寒先出去,剩下凝脂一個人在空曠曠的作坊裡。也許在人群裡,人仍會感到孤單,可在人都散去了的這間大屋裡,凝脂更加感到一股滲透到骨頭裡的死寂。他一下子跳起來,連忙收了東西回到學徒們的房間。天氣雖熱,卻暖不到人心;能溫暖人心的只有人心的暖。凝脂同學徒們鬧將起來,將周府的冰冷記憶拋到腦後。

萬山卻沒有辦法忘記白日裡的爭吵,他等到周寒進門,就抱怨道:“你究竟怎麼忍著才待在了這種地方!看看他們都刻了些什麼,不登大雅之堂的東西。”

周寒伸了兩根指頭到萬山的面前,說道:“整二十次。你在書館呆了一個月,足足和師傅們吵了二十次。你既是有本事的大才子,何必非窩在這種不入流的小池子裡?”

萬山追擊道:“你也知道不入流,事成之後,跟我回故鄉吧。”

周寒笑道:“我說不入流,不過是因為在你眼裡不入流罷了。我看師傅們的本領絕對不比那些宮裡匠人的手法差,印出來的畫沒有不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

“誰跟你說這些。”萬山道,“多年不見,你也變了。想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