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佑放下批覆公文的硃筆,無奈一笑:“誰惹你了,這麼火爆爆的?”
鐵士從袖中扯出一大團物事,拋到他腳下:“皇榜都貼出來了,你還想瞞我?”
趙佑朝那團黃底紅字投去一瞥,搖頭道:“我沒瞞你,最近太忙,我還沒空通知你,要不你給山莊兄弟們帶個信回去,屆時大家都來喝我的喜酒。”
“鬼才會去喝你的喜酒!”鐵士一巴掌擊在他面前的御案上,啪嗒一聲。從中折斷,“我實在想不通,你明明等的是秦衝,現在卻要跟陳奕誠成親,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得見他大動肝火的模樣,趙佑端坐不動,想笑,卻笑不出:“我不過是想通了而已。”
鐵士碧眸眯起:“是想通了,還是跟他賭氣?”
趙佑心裡微微動怒,面上卻是輕笑:“我沒賭氣,我是真的想跟陳奕誠成親,你祝福我吧。”
“瘋子,沒見過你這樣的瘋子!而陳奕誠就是個傻子,明知道你是這樣,還答應跟你成親!”
“你說對了,我是瘋子,他是傻子,我們正是天生一對,不成親實在說不過去。”
“你!”鐵士被他氣得沒法,扭頭就走,沒走出兩步,又調頭回來,徑直坐在他對面,硬聲道,“我知道你心裡愛的是秦衝,從來都是,你若是和他在一起倒也罷了,我無話可說,但你要跟陳奕誠成親,我決不答應。”
趙佑輕輕搖頭:“你錯了,我不愛秦衝。就算愛,那也是過去,現在我愛的人是陳奕誠,他才是我應該真心相待之人。”
“你愛陳奕誠?”鐵士禁不住冷哼一聲,道,“你要真愛他,那晚又何必送他去你外公那裡?”
“那時我糊塗了,做了錯誤決定,現在我反悔還不行嗎?”
“反悔了是吧?那好,我這就去跟你爹孃提親,你不是要成親嗎,也算我一份!”
趙佑拉住他,哭笑不得:“你就不要攙和進來添亂了,好不好?”
“跟陳奕誠成親就是正事,跟我成親就是添亂?添亂就添亂吧,反正已經這樣混亂了,多一點也無妨!”鐵士掙開他的手,一臉肅然,大步出門。
腳下一轉,不是朝趙文博寢宮的方向,而是去往太醫署。
要提前,也得先找好同盟後援不是?
趙佑看著那倒塌的御案,散落一地的卷宗,半響無言。
嘆口氣,默想了一會,即是喚人進來清理。
事已至此,不管有什麼反彈,什麼牴觸,這樁婚事,他都結定了。
就這樣枯坐了半日,等到將公文批覆得差不多了,門邊驀然閃過一片衣角,就那麼一晃,又遲疑退開。
“小桌子,有事麼?”他還沒抬眸,就已經辨明對方身份。
過了一會,就見小桌子唯唯諾諾進來,怯怯道:“稟報陛下,宮外有人求見,被陳將軍給擋了……”
趙佑挑了挑眉,不知維護,心裡沉了一沉:“是誰?”
“他以前服侍過陛下的,雖然模樣變了許多,過了好幾年沒見,但我可以肯定是他——”小桌子叨叨說著,兩眼放光,“陛下還記得小樂子嗎,啊?跟奴才同時進宮的小樂子啊!”
趙佑瞟了他一眼,冷淡道:“不記得了。”
小桌子有些著急:“陛下怎麼會不記得了呢,以前陛下多喜歡小樂子啊,什麼好東西都給小樂子留著,不管去哪兒都讓小樂子跟著,小樂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做什麼陛下都由著他,兩個人好得跟一個人似的,那時候奴才眼紅得要命呢,後來陛下去了南越,小樂子人也不見了……”
“住嘴!”趙佑一支硃筆摔過去,厲聲喝道,“今後若是再聽你提起這個名字,朕割了你的舌頭!”
小桌子嚇得臉色煞白:“陛下恕罪……”
“給我滾,滾得遠遠的!”
“是,是!”
小桌子跌跌撞撞退出去,連同外間候著的宮人也遠遠迴避,屋內只剩下他一人,手掌撐在案几上,指節泛白,重重喘氣。
秦衝,又是他,他還來做什麼!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已經徹底覺悟了嗎?
心底有股鬱氣盤旋著,始終不散,梗著那麼一大團,好生難受,接下來,又是一個漫長且空虛的夜。
他直覺要叫人去搬酒。,剛以抬手,又自停住。
對了,他前一日才答應了陳奕誠,今後不再酗酒了,做他乖巧可人的寶貝,他不能食言。
可是為何會這樣糾結,無法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