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畢竟不是鐵打的,宿疾在身,又屢屢受創,早就撐不住了,而自己,竟絲毫不察!
見慣了光鮮亮麗的他,丰神俊朗的他,腹黑內斂的他,卻從來沒見過卑微至此的他,孤獨無助的他,奄奄一息的……
趙佑跪坐在地上,看著眼前微微起伏的男子身軀,他的呼吸聲斷斷續續,不再綿長,而是變得細微而急促,在這寒冷刺骨的夜裡,缺醫少藥之地,他舊傷未愈,高燒不止,若不採取救治措施,必定凶多吉少。
仇人親弟,命懸一線。
救,還是不救?
“殿下,別跳,不要跳……”他聲音沙啞,無意識低吟著,手掌在半空揮舞,忽然抓到他的手,死死握住不放。
趙佑渾身一震,卻掙脫不得。
心頭那根緊繃的弦被生生扯斷,有些壓抑已久的東西如同潰堤的洪水,洶湧而出,氾濫成災!
“秦衝……我該拿你……怎麼辦……”
……
清晨的陽光照射在雪地上,泛著五彩斑斕的顏色,微微刺眼。
山洞裡,火光愈發微弱,跳了兩跳,終於熄滅了,一律灰白的青煙在洞內飄飄蕩蕩,顯得寧靜而安詳。
衣袍底下,裹著兩道緊緊相偎的身影,睡得正想。
忽而半空中傳來幾聲鷹唳,熟睡的少年十分警醒,倏然睜眼,首先便是去摸男子的額頭。
還好,已經不燙了。
忙活了大半個晚上,總算辛苦沒有白費!
趙佑長舒一口氣,挪開他環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慢慢起身,穿上外袍。昨夜他突發高熱,生死一線,自己再是痛恨秦業,厭惡秦家人,也沒法眼睜睜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就此消逝,別無選擇,自己只好出手相救,脫去他的衣褲,抓了積雪在他身軀四肢用力擦著,直到那麥色的肌膚變得微紅,如此簡陋的環境,半刻藥草都沒有,趙佑只得將雪水化了,一口一口喂他,一遍一遍拭擦他的掌心足心,最後,又盡數脫去自己的衣衫,僅著一件最裡層的內衣,以近乎赤裎的方式擁著他,把自身的溫暖傳遞過去。
足足折騰了半夜,到了後來,終是敵不過倦意來襲,抱著他昏昏睡去。只是死馬當做活馬醫的簡單處理,沒想到卻甚是管用,一夜過去,不僅退了燒,呼吸也變得平穩起來,雖然臉色還有些發白,卻逐漸有了自然的光澤,不再是那種青灰色的瀕臨死亡的頹態,“殿下,別走,不要……”似是感覺到他的遠離,秦衝蹙著眉,低低囈語。
“沒走,我在的。”趙佑坐正身子,伸手排去他覆在面頰的碎髮,露出那張消瘦憔悴卻依舊俊逸的臉龐來。
眉長入鬢,睫飛似蝶,挺直如刀削的鼻樑下,是因為缺乏血色而顯得蒼白的薄唇,不能不說,他實在長了一副好皮囊,俊美得宛若畫中之人。尤其這溫柔無害的睡顏,五官軒秀,氣質清潤,還帶著那麼幾分天真純情的味道,一如
落難中的王子,百看不厭。
只是,嘴唇周圍一圈雜亂的胡茬,破壞了那份清純與唯美。
不知是基於什麼心態,他直覺伸出手去,摸向蓋在他身上的外袍,記得他應該還剩下一柄柳葉刀,卻不知是藏在哪裡,是否好用。
在他貼身衣袋裡摸索一陣,沒找到刀,卻摸到一樣用布包包裹的細長物事,他有些好奇,隨手掏了出來,開啟布包一看,竟是一隻半成品的木刻人偶,約莫半尺長,玉冠束髮,長刻懸腰,面容俊秀中又頗具英氣,看起來風姿綽約,栩栩如生,
這木俑的刀痕略顯陳舊,想必已經有些歲月,而表面卻十分光滑,應是被人經常撫弄摸索。
這個秦四王子,原來竟是如此自戀,雕了他自己的人像隨身攜帶!
九日皇帝 正文 第399章 情根深種
趙佑冷笑了下,正待放回原處,忽而一個念頭冒出,不由的輕咦一聲,又慢慢收回收來。
不對,這身姿打扮看著眼熟,卻跟他並不太像,反而有些……自己。
方才只是晃眼一看,此時細細端詳,那眉眼五官,那神情姿態,捕捉的恰到好處,儼然就是他自己!
趙佑一直都知道他有個木刻人俑帶在身邊,卻那裡想得到,竟是雕刻的自己的模樣!
難道他對自己……早已情根深種!
怎麼可能?!
他告誡自己不可多想,除開他南越四皇子的身份,他還是個有妻有子的男人,這自作多情的傻事,自己從來都是不屑去做的。
有妻……葉榮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