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恍然想起來,爹生前最疼莫芋,而從莫芋回來到現在卻一滴眼淚也未流。
莫芋低下頭,幢幢燭光下隱去了表情,只聽得他聲音有些悶道,“自是難過的。”
可你——百里巽風一張嘴,心中疑問呼之欲出,不料莫芋攪著碗裡的蓮子,調羹挑兩個起來,準備再喂百里巽風幾口。
他一抬頭,正好對上百里巽風探究的目光,終是心中有結,他回看的眼神並沒那麼悲痛,百里巽風頭一偏,拒絕之意明顯,那一勺湯水橫在半當中,讓氣氛難以抑制的微妙起來。
莫芋愣了一下,隨即收了碗盤,他披著麻孝,緩緩站起來,轉頭往外頭,百里巽風還跪在那裡,並未看他一眼。
“少夫人。”出門正迎上候著的管家,莫芋扯扯嘴角,終究沒笑出來。
“我再去換完熱的。”他匆匆別過眼欲離開,不料管家叫住他。
“少夫人,老爺死前在看這個,我想,是不是該告訴少爺?”老管家攤開佈滿老繭的手,一張有些熟悉的黃宣紙映入莫芋眼簾。那些沒有什麼規律的橫豎條與幾何圖案,一下將莫芋拉回江陰那段不見天日的黑暗生活,他的呼吸不可抑制的加重,雙手微微發抖的接過那張紙。
“你先下去休息吧,”他儘量壓制自己,“我會交給風的。”
他匆匆回房,再次確認那張紙,或者應該叫地圖,繁複而雜亂圖案,是世界上除了自己和莫蕪之外,再無人知曉的暗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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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筆跡稚嫩,如孩童信手塗鴉一般的亂畫,是當年遊戲時爹讓莫蕪謄抄的一份“藏寶圖”,三角是山,圓圈是水,菱形塊代表城鎮,豎條是裡數,那實心的原點就是那萬分神秘的寶物,自己曾和莫蕪歡天喜地的跑到藏寶點挖過,一包油質裡摸出兩隻糖葫蘆。爹爹曾經囑咐過,這秘密的藏寶點是他們父子三人之間的小秘密,誰都不可以說出去,往後在孃親那裡要不來的零食小玩意,晚上只要默默許願,隔天再來藏寶處找,定能找到。
“爹!這地方真是個寶地,我心裡想要的,它都能變出來,我要把它挖回家,放在咱家後院裡,以後天天早上挖豬耳朵吃!”
“哈哈,莫蕪你個小傻瓜,寶地挖回家就不是寶地了,你見咱家後院,哪塊地能挖出豬耳朵?”
“哼哼也是,在孃的監督下,這些地才不敢長豬耳朵出來呢!”
“哈哈,兩個小傻瓜記住,寶地在這裡,才能叫寶地。你們要牢牢記住它的位置哦,以後爹不能常帶你們來,你們也要自己找得到地方。”
“爹你為什麼不能常帶我們來了?”小莫蕪啃著豬耳朵,小眼睛裡滿是疑惑。
莫老爹撫著兒子的頭,笑得萬分慈愛,大一點的莫芋,卻覺得父親的眼裡,似乎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爹,你是不是要去哪裡?”
“爹要去很遠的地方。”
“要很長時間才回來麼?”
莫老爹沉默了很久,抱起小兒子,牽著大兒往回走,他臨別時再回頭看一眼那所謂的“寶地”,心裡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
“嗯,要很久。”
一滴眼淚落到紙上,很快暈開。莫芋流著淚,憶起往昔父親跟他們說過話,歷歷在目,叫人怎不扼腕心傷。第二滴眼淚落了下來,漸漸三滴,四滴越來越多。這紙是陳年的生宣,專門用來畫寫意,浸染能力極好,只要不是純重墨,但凡摻了水的顏料,筆尖一點,即刻暈開。莫芋哭了大半天,把紙中間的一處浸了個透溼。只是有些奇怪的是,那些歪斜的筆跡依然清晰,並未隨眼淚水的沖刷而化開。
莫芋哭著哭著發現不對勁,漸漸也就不哭了。他拿紙對著燭火細瞧,這才發現那筆跡並不是完全的黑色,而是墨藍,藍到極致就顯得黑。這墨藍筆跡上熒熒閃著亮,看起來當年的顏料裡似乎還參雜著諸如亮粉之類的東西。莫芋緊蹙雙眉,突然想起父親有一次訓斥莫蕪的事。
那是莫蕪拿了這張紙後,又跑去喝茶。被父親瞧見後大聲呵斥,勒令他快去洗手,而後再三確認莫蕪手洗得乾乾淨淨了,才放他去一嘗早夏新摘的碧螺春。
這紙上的顏料裡,莫非有些不乾淨的東西?莫芋有些懷疑,他收好紙張,出門去找管家,讓他把當日發現百里王爺死亡的小丫鬟叫來。
“那日你是怎麼發現老爺不對勁的?”莫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