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淡顏這時笑道:“在座俱是雅士。昨日我便約李公子和南宮公子前來吃藏的那點茶,今日恰逢先生來訪,正好一起品下。”
“哦?”魏止盧打趣道,“能入你眼的必不是凡品。往日我登你門,也不曾聽你說藏茶之事。今日我還是沾了兩位公子的光了。”
水淡顏正容:“先生莫怪。我這點茶,卻是極為珍貴。家父蒙人相贈,只吃了一次,便藏起來沒捨得吃。幾乎訪遍天下產茶處,仍是不得。若只有我們二人,豈不是虧了它?也是今日巧了。吃了這次,萬萬沒有了的。”
南宮浮看她吃穿用度,極盡奢華,仍說這茶珍貴,不由來了興趣:“據我所知,茶藏久了,便失去它的味道。”
水淡顏點點頭:“卻是如此,但我這藏茶之法也是天下無雙的,方能保其味。只怕以後再無人能如此藏茶了。”
“不妙,”魏止盧搖首,“上品之茶只得三杯,若用添入茶湯,仍不失其味,可供四人飲。但姑娘這茶如此珍貴,怕是加入茶湯便會奪了味道。如何是好?”
“無礙,”麟生卻是一笑,“我並非知茶之人。上品之茶,品之是妙事。但如與真正的朋友一起,吃什麼茶也是妙事。先生以為如何?”
魏止盧撫掌大笑:“是也是也。”
南宮浮看著麟生,看他點點頭,便說道:“如此,我便與麟生兄弟共飲一杯了。知其味而已。”
“吃茶,這水是萬萬不能馬虎的,不知姑娘準備用什麼水?”魏止盧問道。
水淡顏一抿嘴角:“先生怎的忘了?江都王好茶,城中無好水,好生苦惱。一知曉天下水脈的異士前來,在王府後院命人掘一口井,打通了水脈,與那天下第一泉——回龍泉相通,井水自然與回龍泉一個味道。他家的井水不正好取來煮茶麼?”
“哎呀,看我這記性。也是,姑娘去取水,江都王必定樂意。”
水淡顏便喚了凝霜,讓她著一小廝去江都王府討水,又命凝霜拿了個小銀風爐,狀如古鼎,共有三腳。
一隻上面刻有“坎上巽下離於中”,一隻上刻“體均五行去百病”,另外一隻刻有“大齊滅夷元年鑄。”三隻爐腳之間有三個視窗,爐子底下一個洞用來通風漏灰燼。三個視窗寫有六個古字,一曰“伊公”,一曰“羹陸”,一曰“式茶”。所謂“伊公羹,陸氏茶”也。
爐上有架鍋用的垛,其內分為三格:一格上畫有野雞,野雞是火禽,此為離卦;一格上畫有似虎非虎的彪,彪是風獸,此為巽卦;一格上畫有魚,魚是水蟲,此為坎卦。巽主風,離主火,坎主水;有此三卦,取“風能興火,火能熟水”之意。
爐身還刻有連葩,垂蔓,曲水等圖案,異常精美。上面放了個精巧的水壺,晶瑩剔透,宛若一大塊冰晶雕刻而成;又讓凝霜拿了一段木頭,放於几上。
那木頭看起來平凡無奇,顏色發紅。
魏止盧看過之後,卻是嘆息:“今天算是開眼界了。你這水壺倒也罷了。極北有高山,山巔終年積雪,產一種髓石,極為稀少,是石之精。用之做器皿,凡水飲起來也如甘泉,常飲髓石之水據說有駐顏之效。你那塊木頭,我卻是眼拙了,看出不來是什麼。”
南宮浮拿起那塊木頭,仔細看了看說:“莫非是鳳凰神木?”
“鳳凰神木?”麟生聽著名字很是奇特。
“正是,”水淡顏點點頭。
“傳說西方有神木,枝幹脫離於自身而千年不死,上棲有不死鳥。其木堅逾金鐵,若做棺木,可保人身體不壞。”魏止盧嘆息道,“真的是鳳凰神木麼?”
水淡顏這時喚了巋泰哲也,命其舉刀砍向那塊鳳凰木。巋泰哲也凝神聚氣,喝了一聲砍向那塊木頭。只見震壞了放置的案子。撿起那塊鳳凰木一看,餘下一道淡淡的白痕,頃刻轉淡,漸漸消失了。
魏止盧與南宮浮俱已知道巋泰哲也臂力過人,見此木如此,心中再無疑惑。
麟生不由玩笑般問道:“看來這便是那鳳凰神木了。只是這麼珍貴,姑娘要用它煮茶麼?”
水淡顏淺笑:“正是。若用腐葉朽木去煎,便是汙了茶。這一小塊鳳凰木無甚用處,燃燒起來卻是無味。正巧就是煮這茶的妙物。”她回頭喚了凝霜:“去把茶葉取出來。”
凝霜遲疑了一下:“小姐……”
水淡顏微笑:“去吧。”凝霜欲言又止,施了個禮便下去了。四人說笑起來。麟生環顧四周,廳堂高大,雕花窗外,一大片不知名的花開的正盛。那花十分豔麗,有若碗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