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走了十來步,右側忽然聽到一聲悶哼,蕭越心頭又喜又驚,那正是殷落塵的聲音。蕭越大步朝那裡邁了幾步,看見殷落塵坐倚在一棵樹下,頭無力地垂著,劉海遮住了眉目。他急忙走了過去,蹲下,握住了殷落塵的手,發現這雙手比原先更加得冰,甚至還沒有碰觸到,就能感覺到那隱隱的寒意,問道:“怎麼會這樣?”
殷落塵緩緩地抬起頭來,雙眼有些迷濛地看了一眼面前這個人:“你怎麼來了?”
蕭越焦急萬分:“我若不來,就任你在這兒受苦嗎,你哪裡不舒服,告訴我?”
輕輕地回握住了對方的手,似乎是叫他不要擔心:“你願不願意聽我說。”
“你說,莫要叫我擔心。”
殷落塵淺淺一笑,似乎這都耗盡了他的許多力氣,但接下來的話,雖氣息微弱,卻一字一句甚為清晰:
“我很小很小的時候,住在一個叫雲環山的山腰處,那座山……你肯定從未見過那樣的景色,總是有一圈淡淡的雲霧籠罩在那山腰處,山頂常年積雪,而山麓卻是桃花盛開,粉白交映,好看得緊。
可是後來……後來,後來發生了一件事。
那日,我正在睡夢中,耳邊卻依稀聽到‘轟’的一聲,那聲音肯定很響,可是為何我卻聽得那麼不清楚呢。大堆大堆的雪像洶湧的潮水從山頂滾落下來,掩了樹木,掩了花草,掩了我的家,掩埋住了我。我睜開眼睛,什麼都看不見,不知究竟是瑩白還是黑暗,耳邊也聽不見一點聲響,胸口只覺得被壓得喘不上來氣。就這樣,我在這雪中,被埋了三天之久,餓了渴了都靠吃身邊的雪,那雪已不再是雪,是堅硬寒冷的冰,不過我依然靠著這個東西活了下來。我被救出來之後,因為寒氣入了五臟,幾次寒疾發作,都幾乎瀕死。後來,被洪水沖走,本以為必死無疑,也省的了受那寒疾之苦,卻又被九指師父救下,得他診治,下了藥方,我才得以活至今日。”
蕭越聽了他的過去,又想到金陵往事,大片的懊悔湧上來,他問:“落塵,那你現在身上可帶著藥?”
他搖頭:“那藥必須是現熬……趁著滾燙喝下去。”
月光一層層照映在他的容顏上,長髮垂地,鋪散了開來。蕭越握緊了他的手,想要傳自己的體溫過去:“那你何不在車上待著,我們快馬加鞭,趕往重川。”
仍是搖頭,臉上掛著悽悽的笑:“怎能讓你看見我那般狼狽樣子……”
“你……”似是氣極,“叫我如何說你是好,落塵,我們快些回到馬車上,你堅持一會兒,我們很快就能到重川。”
伸手過來想將殷落塵抱起,卻被他輕輕按住了手,不禁一怔。
“蕭越,有一件事情……我沒做之前……還不想死在這裡……”
不知殷落塵說的是何事,剛欲開口詢問,卻看見他忽然抽出了自己腰側的佩劍,劍身映著月光幾乎刺傷了他的眼睛,再反應過來,卻看見殷落塵坐著一手捂著胸口,一手執劍朝自己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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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若葉落笛聲 。。。
第十三章
蕭越心中一凜,不知殷落塵何意,往後一退,卻被殷落塵拽住了手臂,把他朝自己身前一拉,並在他耳邊喝了一聲:
“別動。”
劍直直地刺了過去,但是蕭越並沒有感覺到被劍刺到的疼痛,反而聽見身後“啊嗚”一聲淒厲的狼嚎,繼而,劍“咣噹”落了地,殷落塵手失力垂了下來,雙眼一閉,頭倚在了蕭越的肩膀上。
蕭越回頭,看見一隻全身漆黑,雙眼血紅的野狼被劍刺穿了喉嚨,已經斃命,順著一地血跡,又發現野狼在掙扎時用前爪將殷落塵的右臂抓破,三條血痕赫然在目,血順著手臂流了下去,染紅了雪白的袖擺。
“落塵,落塵。”
使勁地喊了兩聲,殷落塵毫無反應,像是就此沉沉睡去,好在蕭越聽見耳邊他還有微弱的呼吸,心如刀割間急忙將他打橫抱起,從野狼身上抽出劍,朝來時的路奔了回去。
落塵,你再堅持片刻。
血腥的氣味引來了不少黑色的大鳥,那些鳥兒紛紛從樹的高枝上落下來,停在較矮的枝椏上,用冰冷的眸子冷冷地瞧著他們。
一時間,周圍聚來的黑鳥越來越多,茂密的樹葉間,因夜色而襯托成一片慘碧。黑鳥立在樹葉的罅隙間,遮蔽了僅剩殘留的少許月光,而怪異的鳥鳴聲不再響起,樹林裡安靜得詭異,偶爾的簌簌聲,不知是從哪個方向傳來。
蕭越聽見身邊傳來許多翅膀撲打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