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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

子‘私’?交朋友也得雙方你情我願吧,坦白說,你算是何人?我為什麼要‘看在你的份上’留下?難道叫一聲朋友就能干涉人家的自由了?”

“原來在你心中我連朋友都算不上嗎……”秦獷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我——”

“元帥不必再費心挽留。”江平明打斷他的話,“你也將至而立之年,是時候娶妻生子了。而我將雲遊四海,隨興作畫,餬口便足,終此一生。你我的人生再不會有何交集,又何苦硬是湊在一起呢。”

“我沒打算娶妻生子!我、我只要有你——”秦獷情急之下從江平明身後衝上去,緊緊地擁住了他。

江平明滿臉通紅地掙脫他的鉗制,高聲道:“請元帥放手,這樣拉扯於禮不合!”

秦獷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失魂落魄地鬆開了手。

“元帥,我問你一個問題。”江平明努力平復情緒,清了清嗓子,開口說。

秦獷緊盯著他。

“你是說你想我繼續和你待在一起,那麼為何非得要我留下來,而不是你跟我走呢?”江平明也毫不畏懼地直視他的眼睛。

秦獷愣了一下,馬上搖頭道:“不行,現在天下方安定下來,皇上又還小,我大洛江山根基未穩,我身為人臣,保家衛國是必盡的責任,斷不能在這個時候就抽身而退……”

江平明像是早就預料到這個回答,苦澀地笑了:“說到底,元帥也不過是個只為自己著想的人罷了。話說至此,想必你也明白了吧?你不可能為了區區一個江平明放棄江山,我也不可能為了你口中的‘情誼’而犧牲自由。我倆本不是同路人,還是趁早分道揚鑣的好哇。”

此語一出,秦獷啞口無言。二人僵持良久,江平明轉身欲去,卻被秦獷追上:

“我明白了,平明,我不會再攔你。只是你走之前,可否最後再留一晚,我倆不談離別,只把酒言歡,暢飲一番,就當我為你……為你餞行了?”

江平明略微猶豫了片刻,點頭應允了。

當時戰亂方息,舉國上下生活都很節儉,然而這晚秦府破天荒地準備了一大桌美酒佳餚。秦獷屏退了下人,親自執起酒壺,為江平明斟了滿杯。

“你知道我並不愛酒,還是不必費心了,自己享用便是。”江平明對他說。

兩人面對面坐在大桌前,各自無言。戰後好酒難求,明明是高價美酒,秦獷卻覺入口後滿口苦澀,唯有一杯接一杯地吞下去。江平明見他這樣,心裡也不是滋味,面對一桌豐盛餚饌也無甚胃口,室內氣氛冷到極點。待至月上中宵,秦獷已喝多了,才開始多話起來,跟眼前人絮絮叨叨地講起自己身世,雙親、朋友、戰場往事,從小到大,無論悲喜皆傾吐而出。

江平明默默地聽著,聽這個漢子從他小時頑劣、挨父親的打罵,到少時初上戰場,親眼見自己童年玩伴死於敵軍亂箭之中,再到大葉人改朝換代後為救自己敲敲返京、卻見自家宅第已成流民之窟,最後竟能完璧而歸,此半生端的是動魄驚心。三年的朝夕相對、生死與共,他江平明縱然生性冷淡,也不是無心之人,秦獷這名字早已拓入心中,只是兩人志向相去太遠,縱使緣分不淺、修得同船而渡,今後也不太可能同舟共濟了,不如好聚好散,對彼此都好。

直到壺裡的酒一滴不剩,秦獷也沒再說出一個留字,最後直勾勾地望著燈火下有些朦朧不清的江平明的臉,問道:“平明,我們——還會有——”後邊的話還沒問出口,就頹然醉倒在桌上了。

江平明已猜到他後邊想問什麼,但眼前人已不省人事,不答也罷,反正答案彼此心知肚明。

早春之夜,月朗星稀。冰封一冬的土地尚未解凍,而吹來的東風似乎已帶著些許暖意。江平明回房背起早已收拾好的行囊,趁著夜色,一個人離開了秦府。他知道若天驕聽聞他要走,定不會讓他離開,所以也未向兩個孩子道別,只是匆匆留了封書信,讓天驕和喜娘互相扶持、早日自立。

秦獷翌日醒來,頭痛欲裂,只見滿桌殘羹冷炙,不見江平明的蹤影,明白那人已經離去,心裡一片悵然,喉頭苦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有下人拿著一卷畫來,說是昨夜江公子臨行前交代要留給元帥的。秦獷忙奪來,展卷一瞧,只見白紙上一介布衣書生,頭髮微蜷,眉目深邃,赫然就是江平明平日的模樣。只是一如他其他大部分畫作,他連自畫像也留白了瞳仁部分。畫中白眼書生的模樣看起來像是滿面嘲諷,又有幾分可怖,缺少了眼瞳就如缺少了靈魂,秦獷看不出畫中書生究竟帶有何種感情,心內更覺憾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