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函,問道:“秀才,你們適才賭得甚麼花樣?”
李思函尚在為他前一句話而氣悶,沒好氣道:“杜公子不是能掐會算麼,還問小生做甚麼。”
杜迎風聞言,轉了轉眼珠子,一本正經道:“本大仙算出,你們方才就是使得這幅骰子,賭得是比大小。”
遭他言中,李思函不由疑道:“難道清溪觀還兼教卜命算卦之術?”
杜迎風心裡暗道:你二人連賭博都不會,不與你們賭最簡單的大小,難道還要置一桌牌九?口中卻與他講道:“師門秘技,不足為外人道,不過秀才你不算外人,改日我教教你。”
李思函將信將疑地瞄了他一眼,道:“既是秘技,那便不要節外生枝,你學著便好,小生也用不著。”
杜迎風笑眼看他,“李兄真乃君子也。”
這話誇得李思函心頭一片舒坦。
見少年又是嘿嘿一笑,李思函不解道:“你又笑甚麼?”
杜迎風一眯眼,搖頭晃腦道:“本大仙還算出,我今日福星高照,逢賭必贏。”
李思函側目看他,對此暫抱懷疑態度。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左等右等,久不見人出來。
杜迎風往屋裡張望了一眼,繼而隨手拈起一粒骰子,吟道:“一尺深紅勝麴塵,天生舊物不如新。合歡桃核終堪恨,裡許元來別有人……這小小一粒骰子,其實也能代表相思之意,李秀才,這詩你可會往下接?”
李思函頷首道:“自然能接。”他執起另外一粒骰子,往下吟道:“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杜迎風順著往下說道:“那你說,這屋主人又知不知我們回來是要找他翻本?”
李思函搖頭道:“小生不知。”
杜迎風將骰子舉到眉前,笑道:“骰子啊,骰子,你知不知?”
他話音甫落,便見一個怪漢從屋內奔出,這怪漢瞧來三十餘歲年紀,一身短打裝束,發疏眉濃,腦門已近全禿,兩道眉毛卻似刷了濃漆,又密又稠。他奔到院中空地上,面對著院中蘭花半蹲下身子,雙手抱頭,嚎啕大哭。
他哭得淚涕縱流,肝腸寸斷,若是個嬌弱女子,如此痛哭必能博人憐惜,可他一個粗壯大漢,這般情形只能叫人渾身不自在。
他哭了半晌,也不見止,杜迎風抬步上前,道:“這位老兄,因何事傷心?”
那怪漢微一抖肩膀,轉過頭來道:“咱家在門裡聽你們唸詩,想到死去的婆娘,一傷心,便沒忍住。”
杜迎風嘆道:“可真是個痴情人,你婆娘知道你這樣思念她,泉下有知,也該欣慰了。”
怪漢聽聞這話,卻哭得更是兇猛。
杜迎風不解道:“你又哭甚麼?”
怪漢聲淚俱下,一邊哭一邊道:“她卻是一點不寬慰,最近老在睡夢中責怪咱家。”
杜迎風道:“你對她如此思念,她又為何要責怪於你?”
怪漢拿袖子胡亂抹了眼淚鼻涕,道:“咱家答應每年殺夠一百壯丁祭她,但今年只殺了九十七個,眼見便是年底,殺不夠數,婆娘天天晚上來鬧騰,叫咱家趕快找三個人下去陪他。”
杜迎風聽他這話,心中不由泛起一股涼氣,望著這怪人的目光也沉了三分。他譏諷道:“你這婆娘胃口也真夠大,一年要一百個男人來陪。”
怪漢騰地站起,指了他怒叱道:“不許你說她的不是!”
杜迎風‘哦’了一聲,道:“她心腸這樣惡毒,死了還要害人,別人還說不得?”
那怪漢大叫一聲,猛地撲將上來,要來鉗少年頭頸,口中喊道:“休要胡言!下去陪她是你們的福氣!”
杜迎風腳步一錯,身體向後一仰,抬了下巴道:“這福氣小爺還真消受不起,你這麼稀罕,自個兒怎麼不去陪他?”
怪漢臉上一呆,身形頓住,痴痴道:“是啊……為什麼不下去陪她,為什麼?”他捧起一盆蘭花,倏爾回過頭,道:“咱家不能去,咱家去了,誰來澆花?”
杜迎風見他時而瘋瘋癲癲,時而痴痴呆呆,一時也辨別不出這人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
怪漢盯著少年道:“你會吟詩,咱家那婆娘也會吟詩,蘭兒……是你回來找我了,對不對?”他伸出手來,一步一步朝少年探去,一面走,一面喚著‘蘭兒,蘭兒’。
杜迎風瞥眼掃過滿院子的蘭花,心道原來他妻子就叫蘭兒,這份痴情倒不是假裝。緊接著,他一摸臉,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