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序齒落坐。
“今天,是咱們家大喜的日子,爹最好的朋友,你們穆叔叔帶著全家,就要到京城來了!”
兒子們趕緊露出捧場的笑臉。
“爹和你們穆叔叔,那是過命的交情,想當年我倆在戰場上……小五!你那是什麼表情?認真聽!”
直犯困的蘇煌趕緊低下頭,開啟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功能。
第無數次的往事重提後,蘇沛總結道:“你們這些小一輩的,跟穆家的孩子雖然沒怎麼見過面,但爹相信你們一定合得來。聽說你們穆叔叔的兒子穆峭笛,是個極有出息的孩子,大家要主動和他交朋友,特別是小五,以後少跟你那些花天酒地的狐朋狗友來往,多跟穆家哥哥學學,聽見了嗎?”
“是。”蘇煌口中懶懶地答應著。
蘇夫人嫻雅地站了起來,柔聲道:“老爺,早朝時間要到了,家裡妾身會安排的,快去上朝吧。”
提起上朝,蘇沛沉下臉,氣沖沖地道:“上什麼朝?不過點個卯就散了,有姓魚的那個奸賊把持朝政,哪裡還有聖上和朝廷存在?”
“老爺小聲些,魚千歲的耳目爪牙無孔不入,前些日子張大人不就是因為在自己家裡發了兩句怨言,就生生做了刀下鬼嗎?”
蘇沛還想說什麼,想到好友今天就來,勉強忍住了,換了官衣出門上朝。
蘇夫人緊接著安排接待客人的大小事宜,兩個媳婦四個兒子都分派了任務,蘇煌見母親沒點自己的名兒,便想溜回房睡個回籠覺,剛一挪步就被叫住。
“煌兒,你爹聽說峭笛那孩子學富五車,最愛讀書,所以買了好幾百本回來,下人們不大識字,你去書房幫著分類擺到書架上去。”
蘇五少爺慢悠悠地轉過身,有氣無力地道:“娘,如果穆峭笛真的學富五車,咱爹買的書人家肯看嗎?”
蘇夫人忍了笑道:“不許這樣說你爹,快去!”
蘇煌聳了聳肩,很沒精神地晃到書房,推門瞧瞧那一堆書山,先嘆一口氣。
幾百本書,花了蘇煌兩個時辰才擺完,倒不是他手腳笨擺得慢,實在是因為這個老爹……唉……自己不認識幾個字就不要去亂買書嘛,什麼《春香野史》,什麼《翔龍十八式》,什麼《採花記》、《龍陽歡》都夾在裡面買回來了,哪裡像是一個世伯買給世侄看的書?還嫌蘇煌穿件漂亮衣服丟人?哼,他就算穿的像只孔雀恐怕也沒這個丟人啊,害得他不得不一本一本認真仔細看書名,稍有嫌疑的就翻開來檢查內容,清理了半天才把書架收拾好,違禁的書統統搬回自己房裡藏著,將來閒著沒事看看也不錯。
好容易完成了娘分配的任務,正準備回房偷個閒,父親大人已經下朝回家,一看他那個興奮勁兒,蘇煌就知道自己今天是甭想補眠了。
亂哄哄鬧了一天,穆家人終於在黃昏時邁進了蘇府的大門。
人沒來之前,老爹爹絮絮叨叨說個沒夠,如今見到了人,反而只是緊緊抱在一起,打量著彼此的皺紋與白髮,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蘇夫人與穆夫人也是執手相看淚眼,感慨萬千,竟唏噓起來。孩子們在一邊想勸又覺得不知該勸些什麼才好,只好無語侍立。
令人感動的老友會面就這樣無聲地持續了很久,久到蘇煌覺得自己已經凍僵了,蘇老爺子才想起來要請人家進屋。
到了暖洋洋的大廳,遠道而來的客人們取下長毛斗篷與擋雪的竹笠,暖和一下手腳。跟在穆夫人身後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健美少女,想來應是穆家的小姐,她只是微微仰起雪玉般的下頷,將潤溼的額髮向後一撥,頓時滿室光華,豔光四射。蘇煌偷眼一掃,自家三哥四哥已經全都紅了臉。
長輩在上首落坐,蘇沛忙不迭地就叫兒子們來見禮。蘇煌跟在四個高大的哥哥旁邊,幾乎沒人注意他。
“兒子們都這麼大了,我們真是老了。”穆東風是位風度極佳的老人,精神矍爍,氣質也比蘇沛更儒雅一些。他握著老友的手,轉頭叫女兒若姿上前見禮
穆若姿邁步而出,盈盈拜倒,行動舉止一派閨秀風範,一直想要個女兒的蘇夫人喜歡得一把攥住便捨不得放手,上上下下看個沒夠。
“怎麼不見峭笛?”蘇沛問道。
“在城外路邊見到好幾具餓殍,可憐暴屍在風雪之中,所以吩咐笛兒留下掩埋了他們,隨後再趕來。”穆東風嘆了一口氣,搖著頭道,“如今的時局,真是讓人心灰意冷啊,本以為京城的情況會好些,誰知也是這般悽慘。”
蘇沛憤憤地道:“京城又怎樣?不要說臨近的郊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