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侵蝕肌膚,由外至裡,一滴一滴散走體溫的暖意。
他輕輕闔著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彎出漂亮的弧度,柔和但不失英俊的臉上淺淺露出痛苦的表情,臉色蒼白,好看的眉峰微蹙,彷彿遇見了逃不開的夢魘。
昨夜他居然和自己的弟弟在床上翻雲覆雨……一想到這裡,他就恨不得永遠溺死在這裡,當做一切都不曾發生,或者將一切都拋諸身後,不再想到不再記起。
蕭瑱的母親與蕭珣的母親關係很好,兩人在危險迭起的後宮相互鼓勵扶持地生活著,並不像其他嬪妃那樣勾心鬥角口蜜腹劍。蕭珣和蕭瑱從小一起長大,比蕭瑱年長兩歲的蕭珣自記事起,就有蕭瑱在一旁。初生時,稚氣未脫的他天天閒了就坐在搖籃邊看蕭瑱傻乎乎圓滾滾的睡臉,裝作長輩鬨鬧騰不已的蕭瑱入眠;年幼時,他帶著蕭瑱用細網戲撈逸清池裡的紅鯉魚,笨拙地爬上樹採摘高處甜美的果實,從御膳房偷來香氣誘人的糕點只為與牆外的小貓親近;年長一些時,他坐在蕭瑱身後護著蕭瑱教他騎馬,站在蕭瑱身邊掌臂指導他如何搭弓射箭,握著蕭瑱的手教他臨摹丹青……他十分疼愛這個弟弟。
身在帝王世家,難得有坦誠相待的兄弟真情,更難有心無城府的皇子,但是他想將蕭瑱保護在他尚未豐滿的羽翼下,給他一片安寧祥和,讓他遠離那些勾心鬥角權勢相爭。
看著這個弟弟一點點長大,與自己相似的一雙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澄澈,彷彿不諳世事般單純美好。只要和蕭瑱呆在一起,蕭珣發現,他在父皇與其他兄弟那兒受的所有委屈和有苦難言的悵惘,竟主動沉默無言地藏起來了。
他對著蕭瑱時,只有完美的笑容與寵溺。
他以為他什麼都為蕭瑱考慮到了。在他十六歲登上皇位之後,毫不留情地將不願臣服的兄弟處死,剩下的安置他州分鎮邊疆,削弱其兵政勢力,唯獨留下了蕭瑱,這個他同父異母的弟弟。
他百般地待他好,周邊小國上貢的禮品他總是習慣性地讓蕭瑱先挑,喜歡看他如孩童般新奇而喜悅的眼眸中流光溢彩;宮裡的掌廚研究出色香味俱全的新菜式,他總是第一個讓蕭瑱品嚐,喜歡看他露出詫異又驚喜的生動表情;每年上元節時都拉著蕭瑱悄悄出宮,一同賞燈猜謎,感受皇城裡熱鬧親和的氣氛……
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四年後,他最疼愛的皇弟反篡了他的位。
那時蕭瑱手握一把玄鐵利劍,削鐵如泥——是他數年前從谷國的貢品中斟酌再三挑出來贈予他的——鋒利的劍懸在頸側,僅隔薄薄一層面板,透著的寒意幾乎讓他抵擋不能。奇怪的是,心裡沒有震驚也沒有慌亂,他只是想,那把劍柄上,還有他親手為他刻下的小篆。
他將視線移向面前目光深暗如潭的蕭瑱。
眼前英俊成熟的人緊抿雙唇,劍眉星目,英氣盡顯,霸氣側漏,大有皇家氣概,只是——什麼時候,他的五官如此成熟飽滿甚至現出幾分凌厲之勢了呢。自己究竟將他當了多少年的孩子,還以為他是搖籃裡需要悉心照料的幼童?
俗雲:養虎為患。也許這是他現在最好的寫照。
但是蕭珣並不後悔,至少他曾擁有過,那般美好的年少時光。
蕭珣閉了閉酸澀疲累的眼,微抿的唇不自然地小幅度顫動。
“既然你要這皇位,我便給你。從小到大,你要什麼,我曾拒絕過?”
語氣平靜得好像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一樣。只是微微顫抖的語調洩露出了無人發覺的苦澀。
往事如煙,也較不得真。露出一抹苦笑,彷彿看穿紅塵俗世般,蕭珣閉眼撞上劍鋒。
刺痛只有那麼一瞬,隨即溫熱的鮮血熨帖了冰冷的脖頸。
蕭瑱見狀立刻慌張地撤手,但還是不及蕭珣決然的迅速。看著鋒利劍尖割開血肉,像剜在他的心上,呼吸一滯,蕭瑱急忙扔了手上一向寶貝的劍,摟過蕭珣下跌的身體跪倒在地,直朝旁大呼“快宣太醫”。
就算是如此堂而皇之的奪位,他也並不想傷到蕭珣,拿出劍本來只是做做樣子,哪知計劃終是趕不上變化。
皇城內殿一夜燈火通明。
隔日,新皇受詔,昭示天下,簡曰:“朕多年夙興夜寐,操勞國事,奈何身體固虛,積勞成疾,緣覺病重,恐難理大局,又因專於政事,無妃無嬪,膝下無子,故傳位於弟”云云。
新皇即日即位,天下大赦。次月恰逢新年,遂改年號亦錦為瑄徵。
對於登基一事,朝堂之上並未有多少反對之聲,一是詔書條理分明,字句均在情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