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天……我把懷遠送我的最後的東西,都丟了。」
「不是的,不是的。」宮沐天上前握住皇帝的手,「皇兄……懷遠要送你的,是你十年的高枕無憂,他並不是想把你綁在皇位上!」
「我連他最後的東西……都守護不了……」
「皇兄!」宮沐天突然紅著眼大聲吼了出來,「求求你!放了江山!放了懷遠!也放了你自己!」他吼完以後就跟用盡了全部力氣一般,重重地癱坐在凳子上,「皇兄……你怎麼不明白?江山,不會屬於任何人……今朝它姓宮,改日它可能姓李姓王或者姓趙……可懷遠,蕭懷遠才是從頭到尾都只屬於你一個人的……不是麼?你握著江山也好,你放手天下也罷,都不會改變。」
「讓懷遠傾盡一生的是宮沐明,不是大熙的弘治帝……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宮沐明彷彿醍醐灌頂一般僵硬在軟榻上,許久,他聽到耳邊有人輕喚,「沐明……沐明……」,他回頭,那少年依舊白馬錦衣,一柄紙扇在胸前輕搖,衝他頷首微笑。
或者那人從來沒有離開過,仍舊在他身後,只是現在他一回頭看不見而已。
「沐天……其實這些年,我一直很累。」許久之後,沐明長嘆一口氣,宮沐天點點頭,隨即沐明苦笑著說,「可直到今天,我才覺得……這麼累原來只是自己窮折騰自己罷了。」
「怎麼算窮折騰?」宮沐天笑道,「這十幾年皇兄治國有方,百姓安居樂業一片繁華,難道不算皇兄的功績?」
宮沐明擺擺手,「不是這個意思,你明白的。」
宮沐天沈默了,良久後才抬頭笑著問,「皇兄……難道你不想看看你和懷遠可能的另一種結局麼?」
翌日,弘治帝上朝,一切朝政恢復如常。
那年二月二十八日,己丑年,丁卯月,甲辰日,忌無,諸事大吉。
那日朝堂弘治帝廢太子宮予書,並下詔讓位於新太子宮予墨。
同年三月,宮予墨登基,改年號烈武。
自此,為期一個多月的弘武之亂終於落下帷幕。
章二十三
烈武帝三年,四月初九。
突厥可汗上交降書,對大熙稱臣,並奉上美人五十名,牛羊千匹,以每年向天朝納貢增加三倍,並將國界以雁門光為基準推後五百里為代價,終於平息了長達兩年半的征戰。
一時間,大熙朝普天同慶,同年九月,烈武帝下令,以蕭將軍為帥,出征胡地。
「雲軒打胡人也是捷報連連,這下可好,以前堅決反對出征的那些老古董們總算閉嘴了。」
傅青衣看著宮沐天笑道,「你不也是老古董了?怎麼還覺得自個年輕著麼?」
宮沐天斜眼瞪他,「我若是老古董你也是一把老骨頭,等我哪天睡到地下去了我看你還有幾天好活。」
「你若是入地了,我定是一天都不會多活。」傅青衣笑著坐到他身邊去,宮沐天看著他搖搖頭,「都這些年了……你怎麼還是這樣的性子?」傅青衣只笑道,「你也曉得這些年了,活得越久就越貪心,總想著怎麼多偷些時候和你在一起。」
宮沐天也看著他笑,「說來皇上也真是有本事,打了這麼久的戰了也不見後方軍餉吃緊,也不見他增加稅負剋扣官員薪資,我卻不曉得我大熙國庫何時多出這許多銀子來了。」
「這個法子,說簡單,也就再簡單不過。」傅青衣走到棋局旁邊,抓了一把白子丟在棋盤上,「譬如說這些便是每年應當徵收的稅負所得,沐天,你說它們最開始是給了誰?」
「我大熙最小的徵稅單位是裡……所以,它們全部在那。」
「對……然後,十里一亭,」傅青衣剝了些白子留在原地,把剩餘的往前推,「到了亭長這裡以後,再去鄉上。」說著又剝了一些白子往前推,接著是縣、郡、州──而留在各州的白子最多,餘下三五顆,傅青衣推到宮沐天面前,「而這些,才是往年最後各州上繳給國庫的部分。比起最初的那些,不過十一。」
「是以這些年,年年富庶,國庫的銀子,卻不見多。」傅青衣解釋道,「而這些散落到各級單位的銀子,有的是修橋鋪路用,有的是賑濟難民用,而同樣許多,是被人挪到自己腰包裡。」
「你的意思是……當今聖上,是把這些應該散落在下面各個市級的稅賦,全部納到國庫了?」宮沐天看著棋盤,「即便不是全部,恐怕也是十有八九分是進了國庫,所以他才能支援的起那麼久的征戰。」
傅青衣點點頭,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