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臉上的寒意稍淡,他望著天邊的新月,神色安寧。
薛統領看見離宵似是無意殺他,急忙抹了抹血,想往後退去。
可他還未爬起來,便覺得胸口一涼,低頭去看竟是一支長劍穿胸而口,釘進了面前的石板裡。
“你……”他不甘心地回頭去望,看見離宵正負手彎腰對著自己輕蔑一笑。
話音未落,薛統領吐出一口血,撲倒在地,再無動彈。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如此美景,無酒相伴,實在可惜,哈哈……”
離宵不管周圍那種種或是恐懼或是猜疑的目光,輕笑一聲,獨自又往平日居住屋子蹣跚地走了回去。
院子裡還站著的人見他緩步過來,都紛紛自覺地讓開了一條路。
方鴻飛仍愕然立在原地,看見離宵寂寂獨行的背影,心中一痛,他手中緊握的刀也隨之落地,一聲悶響。
皇帝駕崩的訊息很快就傳遍了全國,而皇子年幼,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一時國政無主,百姓們也恐慌萬分,每日交頭接耳,連亡國一詞都說了出來。
這時,人們才又想起當年大破剎木的寧王,紛紛議論為何此時不見寧王出來扶持朝政。
然而沒過幾日,人們口中猜測多方的寧王竟果真以攝政王的身份出來輔政了,更調集了三路大軍開赴戰場,勢必為先皇報仇雪恨。
葉飄聽見這訊息的時候,並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離宵沒死,離宵還活著,他又做了寧王,甚至還做了攝政王。
他喝了口酒,看了眼屋外正因為寧王輔政而無不歡欣雀躍的百姓,這才喃喃地笑了起來。
“常醉侯,我敬你。”
你終於還是得償所願了。只是不知此時你身邊站的是誰?
真是懷念和你一起並轡而行的日子,逍遙自在,情意繾綣。
葉飄懷戀地想著過往點點,眼前的離宵的形象更加生動了,玉冠金簪,墨袞繡袍的常醉侯,曾對自己笑得那麼溫柔。
可自己卻是那麼無情地傷了他。又有何面目再去見他……
蕭凌的遺旨是在他死訊兩日後才送回京城的,遺旨由三公當堂展閱,下跪百官俯首叩聽,方鴻飛也在其中。
當他聽到太尉緩緩念出“朕決意將皇位傳於皇叔蕭離”之時,渾身一顫。
看來,自己的死期是到了。
只可惜這兩年,他還是沒有真正地得到過離宵的一絲真心,卻只傷他更深。
方鴻飛久久地跪著,面上緩緩露出一抹無奈的笑。
果然,離宵自嚴獄府進宮後沒兩日,百官都各得升遷獎賞之時,他卻被罷官削爵,軟禁在家中。
事態危急,離宵臨危授命,這或多或少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在嚴獄府的兩年已是看淡一切,雖然蕭凌死前想傳位給他,可他如今卻不樂意做皇帝了。
他要的天下是靠自己雙手爭來的,而非今日受贈所獲。
況且他心中也對這個英年早逝的侄兒多有痛惜,不願奪了他兒子的皇位。
很快,離宵以先皇後繼有人為名,硬是推卻了皇位,只恢復了王爺的身份。
不過他這一舉動卻很是贏得了不少老臣的讚賞,最初對他仍有戒心疑慮的大臣們也都更為心服口服,唯獨之前一心想殺他的皇後一族惶恐不安,為了避禍紛紛主動交出了官印,而皇後更是抱了當今天子親往他住的揚恩宮賠罪。
恢復了王位又加封為攝政王,已盡納軍國大權的離宵自然不能坐視剎木的侵犯,他緊急調召回當年因為自己謀逆一事而被髮配各處的舊部,令他們前往邊境禦敵。
這些將軍當年隨他西征,對剎木的戰術和邊境地形都非常瞭解,知道該怎麼對付這蠻族。
如此一來,離宵安心坐鎮京城,穩住民心,再派出得力大將出陣,只等捷報。
第九章
揚恩宮是離宵做皇子時居住的地方,自從他被貶為歌淄侯之後,已是十載未回。
如今再回,物非人非。
離宵批完奏章,正半躺在軟塌上閉目休息。
他回味著悠悠半生,幾多悲歡,面容也在夢中微微沈凝。
曾在嚴獄府悉心照顧過離宵兩年的小蓮如今已被他封為王妃。
這個女孩是在他最痛苦的時候唯一給過他溫暖的人,離宵不喜歡讓自己欠別人的情。
所以現在,他要報答她,讓她一步登天,而當年他欠葉飄的,早在鞭影之間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