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這累贅不堪又花俏的行頭是誰發明的?真是給人制造麻煩。
純白布衣一件,同樣可以過日子,為什麼非得把自己裝扮得像只孔雀一樣?瞪著腳上套的青龍錦鞋,淡藍色素袍外加薄紗繡金罩紗長褂,腰繫五色寶石帶,當內侍要替他再加上玉墜、香囊等等裝飾品時,颯亞就不耐煩了。
“可以了,那些東西我不要戴!放回去!”手一揮,動身便要出宮。
“殿下不行啊!”內侍急忙挽留說。“今夜是琴妃殿下的誕宴,不僅是您的皇兄會到場,還有不少大臣們也都受邀出席,在那場面您要是穿著得比貴族們要遜色,琴妃殿下會疑心您不是心甘情願出席的。”
“哪來那許多廢話。要是我不想出席,我就不出席。我人都到場了,還得看我衣服夠不夠撐場嗎?這是什麼見鬼的禮儀。”臭著張臉,颯亞就是不懂,在父皇仍臥病在床時,琴妃卻大肆鋪張地舉行宴會,存的是什麼心。
“颯亞殿下。”恰巧來迎接他的東野智,在門外就聽見這場騷動,他跨入宮內說:“看在我的分上,別為難小侍從,讓他替你佩戴上吧!這些都是琴妃贈與你的禮物,她看到你穿戴在身上,會很高興的。”
“我為什麼要討好那婆娘!”眯著眼,颯亞從一開始就對這場宴會興趣缺缺,要不是智哥說什麼都要他參加,他才懶得去那兒當木頭人陪坐,至於要他嬉嬉陪笑、言不由衷的獻媚,那更是抱歉——辦不到。
“因為這會讓琴妃與二皇子相信你沒有意願與他們對抗。颯亞,你不是不願意成為兩位皇兄的夾心,左右為難嗎?那麼這也是個好機會,表明你的立場。”
立場、立場,每個人只會拿這些虛無縹緲的空洞言詞來束縛他。
像現在這樣,底下的人都得小心翼翼地看著兩邊的臉色辦事,觸怒哪邊都得冒著砍頭的危險,活生生就是人間煉獄嘛!早知道,父皇不要把自己找回宮中,他還樂得逍遙自在。
“好吧!我戴就是,但在去參加宴會前,我要先去探視父皇,你們都可以不用跟了。智哥,你就在琴妃那兒等我。”捉起什麼玉墜、香囊隨便一掛,颯亞一溜煙地就跑出宮外。
呼!終於得以解脫了。
輕快的腳步穿梭過繁瑣的樓臺廊徑,颯亞朝著父皇的寢宮走去。為了靜養,父皇的寢宮已被移往最安靜的離館,隔絕在御花園後方,也遠離宮廷的煙硝味。坦白說,颯亞對於稱之為“父皇”的男人,遲至今日還有著難以言喻的距離感。
畢竟過了十三年,才重作父子,他們雙方見面後,父皇也只是淡淡的說一句:“你長大了,颯亞吾兒。而且遺傳到朕的歿後、你的母后那雙最美麗的灰眼。”
沒有感人落淚的父子相擁,也沒有什麼激情的懺悔、抱歉,說父皇冷落了你十三年。只是這樣一句話,就打發他離開。
論起扮演父親的角色,就連長兄如父的智哥來扮演,都比他入木三分。
“殿下,日安。”守在父皇寢宮外的女官向他行禮說。
“日安,父皇陛下有沒有起色?”
女官淡淡地一搖頭。“和前幾日一樣,幾乎都在睡眠中,現在應該也是。”
“進食的狀況呢?”
女官正要回答,一名滿頭白髮、聲如洪鐘的壯碩老者便呼喊著:“喲,小皇子殿下,又來看父親啦,好、好,真是好孝順,哪像兩個哥哥,一點都不管他們老父死活,只顧著自己。”
“哈,御廚老大,你還一樣老當益壯,說話聲音大得嚇人啊!”颯亞不介意他幾近無禮的說話方式,在這浩大宮中,他是絕無僅有的一號人物。哪怕頭上沒有官帽,照樣直率地和皇帝父談,就連皇兄們也都讓他三分。
“我幫你老頭送飯來了。可是他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呼呼大睡。你說失禮不失禮啊!”端著竹籠,老漢頻頻搖頭說。“虧我使出渾身解數,做出最頂級的魚窩上粥。過去這道菜他每次吃都讚不絕口。”
“是嗎?”颯亞垂下雙肩。就連御廚的手藝,也不能讓父皇醒來。
老漢一拍他的背說:“去看他吧!和他說說話,否則他會一直賴在床上不起。真是的,放著國家大事,悠哉地睡覺,不像話的皇帝老子!”
這是出自老漢別樹一格的鼓勵,颯亞虛心接受,他微微一笑說:“是。”
望著走入寢宮的少皇子身影,老漢對著女官說:“真是個好孩子,偏偏有人不識寶,居然十多年都不肯親近這孩子,我看這所謂皇族的人,腦子都是有問題啊!”
女官掩嘴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