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琺爾蹙起兩道優雅長眉,披著暖裘長掛,步下臺階——與其把僕人叫醒來關門,還不如由自己關來得快一點。
就在他走過長長的廳廊,手搭在木門上時,一抹強烈白光打在前院中的大樹上,驟然大放光明的夜,也順勢把意外訪客的身影給曝光了。
颯亞一身溼漉不堪,活像只被傾盆大雨淋得無力招架的落水小狗,站在那兒。
凍寒的唇色泛紫,臉色不尋常的蒼白,從手到腳都不住在細細地顫抖著,已經成了這副悽慘的模樣,他俊氣傲慢的小臉上卻還是找不到半絲示弱的表情,灰眸瑩亮、筆直地迎視著怔忡無言的司琺爾。
“力量……你,知道該怎麼樣才能有力量吧……”上下牙床喀達喀達打架的颯亞,暗啞而間斷地說:“告訴……我怎麼樣,才能擁有左右天下的力量!”
翱翔在天空的羽族,也有不得不捨棄飛揚的自由,自動投入牢籠的一天。
* * *
颯亞吞下自尊與羞恥找上門來的時候,他已經無數次地自問過,這真是唯一的一條路嗎?他有沒有其他的選擇?
沒有。不論他怎麼搜尋腦海,他都不知道能在一夜間獲取力量的方式。兩位皇兄的戰火已啟,光憑十五歲的自己,又哪有力量能平息這場戰爭?他們不可能聽自己說的任何話,佔據在他們利益薰心的雙眼前,是那至高無上的黃金座椅、是那千古歷來不經過流血就不會矗立的皇權時,沒有人能制止他們。
他空空如也的掌心,憑什麼與他們抗衡?親情?常識?良知?那些東西在“皇帝”這個封號面前,不過是一堆狗屁不如、半點價值都沒有的廢物。
就這樣坐以待斃下去?——他一個人的死活不算什麼,可是更多更多手無寸鐵的人,也只能坐以待斃地等死,他實在看不下去!
所以,不惜與惡鬼交易,他也想要獲得權力,哪怕這麼做,會讓自己也蛻變為鬼神般的存在——要是不想被權力吞噬,就必要成為凌駕權力的存在!
只是當他站在司琺爾的庭院前,他還是跨不出最後的一步,正在累積不能退縮的足夠勇氣時,司琺爾就出現了——這是他家,他出現也是再合情合理不過,但颯亞把這當成是命運下的最後指令,給他的最後抉擇,掉頭而去或是勇往直前。
他說了——
他想要力量。
司琺爾驚愕過後,沒有用過往邪魅調侃的語氣,說些令人氣死的話,相反地,他只是淡淡地笑著說:“殿下的夜襲,可真是轟轟烈烈,出乎臣的意料之外。”
意料之外?他不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颯亞腦中一片空白地想著。
被動地任由他拉起自己的手,跟隨著司琺爾走進燃燒著爐火的溫暖房間,四周好安靜,再激烈的風雨都被摒除在這道門外了。
司琺爾先把他安置在軟榻上,離去又回來時,手上多了一隻熱騰騰冒氣的木盆,他屈下高大的身子,半跪在颯亞身前,小心而且舉止溫柔地為他卸下沾滿泥濘的鞋子、溼透的襪,接著再以乾淨的布為他擦洗。
浸泡在溫暖、飄散香氣的水中,颯亞才知道自己身子有多麼冰寒,血液從腳重新開始流動、融化。
做著謙卑的僕役才會做的事,司琺爾一點都不侷促地,緩慢地為他暖腳。
颯亞看著這樣的他,胸口有莫名的情感哽噎著。
“還會冷嗎?”一手握住颯亞突然顫抖的腳,他抬眸不解地望著他。
颯亞咬住下唇忍著喑嗚,撇開臉。不過是一點溫柔,竟會鬆懈了淚腺,自己是怎麼了?他不是這麼愛哭的人啊!
見狀,把他恢復潔白的小腳,放回熱水中,司琺爾起身為他倒了杯力道稍微強勁的烈酒,端到他面前說:“喝一點吧,暖暖身子還可以冷靜下來。”
接過杯子,一口喝乾它,颯亞乘機抹去眼角的淚痕,遞出空空如也的杯子說:“再來一杯!”
司琺爾揚揚眉,默默地再替他添了一杯,結果颯亞接連喝了三杯足以把人從胃一路燃到喉嚨,一口氣把冰冷都給驅離了身子的烈酒後,才停下。
“還要嗎?”搖搖手中的酒瓶,司琺爾揶揄地問道。
“不必了。”
重新振作起精神,既來之則安之,颯亞俐落地把猶豫不決的自己捨棄,開門見山地說:“說吧,你的條件。”
“條件?”司琺爾沒有裝不懂,他輕笑著。“這真是新鮮的說話方式,以往不論是長皇子或是二皇子,都是派大臣不斷地送禮來賄賂我,要收買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