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揚州言三在風華樓義賑的功德傳揚與天下人效仿這一點,想非得借言三尋事,等同將王上聖意推翻,實在作不得。最近行下“藐視皇權”入獄抄家的罪人還少麼,王家想必絕不介意多換些新血充斥陳腐已久的朝堂。
驟然富貴易,長持榮華難。所謂鐘鳴鼎食,富貴榮華,士族豪門的殊榮無不是祖輩以血汗拼回來的,為個事不關己的揚州言氏,損了一族前程,萬萬划不來。
既不可擁戴,義不能反對,保持中庸,為上策。
瞄著詞窮的同僚,難得在詞鋒上討了巧的蕭大人心緒大好,半轉過身去,迎著了一雙黑漆漆的眼眸。
定睛看去,這位大人眉目俊朗,面色嚴峻,一身紫袍虎補更顯英姿颯爽,正是京中不多見的武將名門薛府薛將軍。回視這位看過來的薛將軍,蕭大人心情頓起沉浮,今日若不是被蕭泓輕描淡寫提示了一下,他還真沒將這位素無往來的薛將軍放在心上。
碰觸上蕭大人側轉過來的眼神,旁聽得頗有感觸的薛將軍抬手小施一禮。
這麼一對視,猶如得了個同盟,蕭大人心境頓時豁然敞亮起來。家家有人難唸的經,有京中治家嚴謹出了名的薛府作陪襯,肩上重擔頓時清減了不少,只可信,今日一早商議好,夫人尋機去將軍府走動,不然,這麼個拉近關係的機會,他是萬萬不能錯失了的,如今,為避免以為刻意交結,反倒不好親近了,只當算作是點頭之交,君子之道罷。
蕭大人和薛將軍的對視,被好心有心人看在眼中,心癢難耐。
自當今登基起,邊域雖有殺戮,但卻少有發兵,邊疆久無戰事,武將少有晉升,兵部成了頗為冷清的衙門,亦是最難晉升的衙門,將軍一職等同閒職,這倒也罷了,偏偏這位家道不凡的薛將軍還有永固王這麼個年年歲歲被朝廷時時惦記著的姻親,以致於薛府門庭冷落了二十年,極不得志,如今,峰迴路轉,對政局有所盤恆的大人們無不悉心盤算結交薛將軍的念頭,只是殊無往來,再加上這位薛將軍惜字如金,行事極沉穩謹慎,以致於各位大人們全無捷徑,沒想到反被風頭浪尖的蕭大人佔領先局,頓時感想陣陣。
時辰一到,負責“舉劾按章”的御史點班後,正式升班的文武百官排序兩邊,時不同以往,神色無不謙恭莊肅,盡顯威世忠良的氣韻。
手持儀仗,分佈外殿的金殿武士們悄悄瞄著,殿內一堂祥和的氣氛,讓習慣大人們為不同政見口角迭起的他們很有些不習慣。
以往,只消朝中有議,朝中群臣必然是各持主張,壁壘分明,未達目的,展示強硬,時常群口一詞,歸隱之說更是在朝堂上蔚然成風,以往,都是網上維持聖名,加以妥協,以平朝堂明裡暗裡的場場爭紛。
現在,朝局動盪,綱常不定,卻不一人跳出言稱要歸隱,足以見貪仕真態,蕭大人低眉淡然,一旦跳出事外,所謂名儒大家,也不過是貪戀如此。
等候至旭日灑金,方傳來王上口諭,除了幾位重臣被欽點面聖議政之外,著其他眾臣各回治鎖,各司其職,有事兒明日再議。
得了諭旨,山呼萬歲後,盤算著這句明日再議,各懷心思的大人們按序紛紛往外退去,陣陣略顯急促的腳步,這才稍顯出與剛才沉穩相悖的真實心境。隱忍二十年的王上瞬間將散放的王權收緊,破而後立,雷霆之下,盡顯王者之道,已然震撼在心。如此非常時期,勿妄語是朝官立身的根本。
本以為今日有聖旨出,定會臨朝,沒想到白白站了小半天,隨著大溜退出宮門的蕭大人心境已然坦然了很多,一出來宮門,蕭大人和眾位大人陸續從自家隨從那裡聽說了言家所接旨意的確切內容,當聽到聖旨中大大嘉許了言茂教子有方,還獲得了無數賞賜,含著旁聽著的大人們心中無不打定主意,堅決不去抬惹這揚州言氏。
當然,揚州言式的那些是是非非,對朝中大人們而言,不過是茶餘飯後的軼事,他們最急切關注的當然是永固王府所接的那份旨意內容。只是,可惜。和內城的“言宅”上下那麼些大嘴巴不同,大人們翹首期盼的這道旨意,目前還絲毫沒有透露出來。十年如一日被朝野上下關注,永固王府規制,其森嚴毫不亞於宮廷,打探不出,也在情理中。值得暫且全憑臆測了。
前幾日的暴雨本將暑氣消減了些去,接連幾日晴天,又將天地熱氣聚斂了起來。今日又是和風熙熙,萬華傾灑,……總之,今兒個又是個豔陽高抬的好日子。
日出早起,吃了早飯,藉以昨日聲勢,趕早兒過來的苦主抖擻精神,遠遠聚集在一片林蔭下,學著儒生們‘靜坐抗議’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