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落竹忽然覺得,那天從懸崖上下來的,恐怕不止自己一個。
還有個摔壞了腦子的。
小女孩表示非常無語,道:“我跟你解釋吧。你面前這位,是天庭裡的桃夭上仙,就是當今玉帝,也要給幾分面子。我叫銀雀,是玄真上仙座下。你們凡人不是天天求神麼?神仙如今就在你面前了。你的魂,上仙救回來,給你找了個新身子放進去。如今你昏睡了半個多月,也算是初步適應了這個新身體,往後一個月裡,若是還有什麼不適,要趕緊說。我和上仙是頭一回給人造身子,弄得不好也沒辦法,你將就將就,也就幾十年,說死就死了。”
落竹似懂非懂點點頭,桃夭看著他渾渾噩噩的樣子,心裡一陣不忍,道:“榭裡都以為你真的死了,無欺和不醉不歸把懷王那些個地下生意都挖出來了,如今整垮了一半,剩下一半,說是要鈍刀子殺人。落虞派了座下殺手,眼下雖然沒法殺他,也能叫他過不安生。落梅叫人給他的吃食裡下了蠱,每逢陰天,懷王必定備受煎熬。哪怕落絮那個小傻瓜,都為你哭紅了眼說要找自己的故人給你報仇。”
落竹輕輕一嘆,聽桃夭接著道:“你老覺得,你是從小倌爬上來的,比不得他們身份高貴。其實誰和誰不一樣呢,他們是真的拿你當家里人,從沒嫌棄你,你遭罪受苦卻不跟人說,大家反倒難受。”
“你什麼時候告訴他們,我還活著”
落竹玲瓏心肝,有些話點到即止,他能聽出接下來兩三步的弦外之音。桃夭笑道:“總要過了這陣子。阿碧那傻孩子為你都快把眼淚哭幹了,去人家王府罵了一頓,抱了你的屍首回胭脂榭。榭裡大辦葬禮,懷王這回,可真是面子裡子都傷了。全天下求而不得的落竹公子,在他手裡死了,哼哼,可真是……”
“桃夭。”落竹掩住臉,“我不想再聽這個人的事。”
桃夭方知失言,銀雀在旁邊忍不住笑出聲。桃夭瞪她,道:“笑什麼!”
“我笑桃夭上仙,幾千年了,這愛不愛的心思,怎麼老也不明白。”銀雀說完這句,整個人急退,眨眼間,幻化為銀色翎羽的雀鳥,翩翩飛出屋去。桃夭被一個小丫頭這樣譏諷,面子上很過不去,咳了幾聲,道:“就這樣吧,你先養養,過了這段時間,我告訴他們真相,把阿碧給你弄過來,咱們再商量往後的事。”
落竹點點頭,桃夭便起身,走到門邊,卻聽見裡面人遲疑地喚:“桃夭……”
“啥事?”
“你是怎麼給我重新弄了個身子的?”
“這不是有個故事麼,哪吒把自己肢解了,又找了個人拿蓮藕重新做了個身子。說起來你知道麼,哪吒到現在一洗澡,身上還撲撲往外出水……”
“你是說——”落竹聞聞自己身上,的確,好像隱約有那麼股蓮藕味。
“不是不是,這就是個比喻,不都說人是女媧娘娘甩在地上的泥點子麼,我也給你拿泥巴糊了一個。不過經過層層後期加工,如今跟一般人也沒什麼兩樣,你那些大大小小的傷還都沒了呢。順便說一句,就連你的菊花都是嶄新的,下回跟人用的時候悠著點,頭一回,疼!”
落竹危險地眯起眼:“你拿哪兒的泥巴給我糊的?”
“外頭,池塘裡的淤泥。”桃夭話音剛落,腿上使力,已然不見了。
落竹其實挺好的,新的身體充滿活力,走多遠都不累,甚至於,在落竹想停下來的時候,它們還麻利兒地往前邁了兩下。桃夭偶爾出現,後頭必定跟著銀雀,笑彎了一雙眼睛,目光片刻不離桃夭。落竹一度懷疑銀雀是不是對桃夭有意思,可銀雀笑容哀傷地給他講了桃夭的感情史。第二天,落竹看著在院子裡練劍的桃夭砸吧嘴。
“真是太能折騰了你,真是活該啊你,真是……”
“阿嚏——”桃夭回過頭,“大早晨不睡覺,唸經啊!”
這院子很是奇怪,明明深秋,卻開著四季鮮花。池塘裡滿是睡蓮,落竹有一回探身子挖了一手泥,仔細聞聞,其實也沒啥味。他身上那股藕味早沒了,如今淡淡透著蓮香。大約桃夭還動了些別的手腳,這張臉看起來雖然還是他,可仔細看去,卻又有點不同。
那些小瑕疵全被圓潤過來,如今的落竹,一顰一笑,真的是個美人。
閒來無事,他就到街上逛逛。這裡也不知道是何處,民風淳樸與世無爭,方言他聽不太懂,好在大家都耐著性子給他解釋。如此過了一月,這一日,從街上晃回來,剛進門,就見銀雀一臉神秘,道:“你猜猜誰來了?”
落竹剛要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