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漢白玉階級上的男人轉過身,目光如炬,撞上少年已起了幾分波瀾的眼睛:“弒君是大罪。”與少年有幾分像的嘴角勾起一抹詭譎的笑:“按大宓律法,你要怎麼處置我?”
“自然是…”株連九族!話未出口便噎在了喉嚨裡。按照大宓律法,弒君是要株連九族的罪。可如今,要殺他的,是他的親叔叔!這算起來…
“皇上?怎麼還不下令?讓人殺了我呀?皇上?怎麼不下令株臣九族?皇上!”
那一句句極帶嘲諷的“皇上”聲聲入耳,讓少年不禁後退了幾步,靠著身後的帝位穩住身形。
男人的表情已然瘋狂:“皇上,下令呀,說您要殺死您的親叔叔!您還要株他的九族!說呀!說呀!”
那猙獰扭曲的表情讓皇甫翰的心一涼。
緊握著龍椅把手的掌心竟滲出了冷汗。
他真的要為這天下,殺了親叔麼!
“皇上?”洛戚雖對男人君前無禮的表現不滿至極,但畢竟皇帝最大,即使他恨不得立刻一刀解決了這叛賊,主子的旨意還是要問的。
少年的臉色慘白而轉青,他吃力地轉過頭,望了一眼癲狂的皇叔,又望了一眼忠心耿耿的眾將士。
終還是闔上眼瞼,抖動著嘴唇輕輕吐出一個“殺”字。
不殺皇甫憲,那將來,死的便會是他皇甫翰。
洛戚不愧是大宓的虎將,一刀揮去,便要了王爺的命。
沒有想象中的鮮血噴射,只有幾滴血紅的液體濺出去,正巧落在皇帝的手背上。
眾臣沒有發覺,皆齊伏□去,口中高呼萬歲。
用寬大的袖子掩住手。猛吞了一口唾沫,才定下神來,儀態萬千地開口:“眾卿平身。”
望著埋首的諸將、匆匆趕至的丞相,聽著震耳欲聾的高喊。皇帝端莊地一笑。
這天下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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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你在做什麼?”一襲紫衣的孩子向他跑來。
皇甫翰停下手裡的動作,溫柔地一笑:“訾兒,慢些別摔了。”
“你怎麼在洗手,皮都擦破了。手上很髒嗎?”皇甫訾的的確確是個美人胚子,鳳目紅唇,膚若凝脂,很像過世多年的皇妃。
皇甫翰擦了擦溼漉漉的手,顧不得火辣辣的疼痛,將跑到跟前的皇弟緊緊擁在懷裡:“訾兒,不怕。皇兄護著你,絕不讓你受半點傷害。”輕拍著弟弟的背柔聲撫慰:“訾兒不怕,不怕。”
“皇兄…”訾兒不怕。皇甫訾想告訴皇帝自己並不害怕,卻見一向喜怒不表的皇甫翰抖得厲害,便乖乖地任他抱著,不再動了。
一滴,兩滴。透明的液體順著萬乘之尊的臉頰落下。
原來皇帝,總也有怕的時候。
三年後 大殿
“皇上,邊疆戰亂不休,雖洛戚將軍全力抗敵,但敵軍詭計多端,我軍雖擁有驍勇的貔貅、武藝高強的大將,但卻無能出奇計的將領,這場原本早該結束的戰爭拖了整整兩年,爾等大膽諫諍,望吾皇能舉行神州文武比試,納天下全才於皇上龍袍之下,而吾等駑才原為皇上效力選拔能人異士舉薦!膝下有能將,方能保我大宓永世安昌!”
皇甫翰不動聲色。邊疆的戰爭確實拖了許久,這也成為了他心頭一大患,透過比試舉薦來選拔文才武將到也是一個不錯的方法。但他什麼也沒說,他是皇帝雖然對殿下臣子的想法很是讚賞卻也不便過分表露。
“有你們這樣的臣子是我大宓的福氣,也是朕的福氣。”
“臣等不敢。”
皇帝抬掌制止眾臣的謙辭:“方才杜尚書的主意確實不錯,但試舉需要大量的時間人力及物力,如今邊疆戰亂自然百姓心中有些許不安,如若仍要徵稅來充裕國庫以便招納賢才必將引得民心動亂,得民心者得天下,朕並不想冒險失去百姓的愛戴。”皇甫翰的聲音不冷不熱、不驟不緩,他的目光掃視著群臣,安靜了片刻,他又再次清嗓。“朕素聞當朝官員有人富可敵國。”原本平靜的大殿如同被石子激起微浪的水面一般躁動起來。
“呵呵,當然朕並非不容許臣子富有。”皇甫翰說得每一句話都點到為止並不過分也非曖昧不明。“臣下的富足恰恰是朕願意見得的,可這納才,恐怕還要依仗眾卿家們勞心勞力。”皇帝不能當堂向眾臣開口要銀子,卻可以理直氣壯地要求臣子們為大宓“勞心勞力”。
皇甫翰眼角的餘光若有若無地輕瞥了姓陳的戶部尚書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