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淡然,想是早想通了,看透了,頓讓人不知道該怎麼回對。
沒聽到回應,他也不在乎,又自顧自地說:“都說人生在世要積陰德死後才登極樂……”
小卓子更加不解,心裡卻突然慌起來,他看不得眼前這個男人這般淡漠地對待自己的生死。
“朕想必是登不了極樂,恐怕還得下地獄吧。”說罷狠狠地笑了一聲,卻不知怎麼的氣息不穩,喘著咳了兩下。
“皇上…”
壓制住喉嚨口冒起的腥甜,抬掌示意卓子繼續聽他講,喘順了氣便繼續開口道:“若有來世,朕倒寧願生在尋常人家,咳、咳,也不管他衣食是否榮錦卻只求一個自由。”他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卻又像是在說給所有人聽:“朕無心要傷誰,卻傷了這麼多人,值得麼?”
值得麼?
值得麼?
皇甫翰,你這一生值得麼?
除了處理政務,你還做過什麼?
你從容不迫,卻不快樂。衣食無憂,卻不自由。
你用謊言堵住了所有的出口,值得麼?值得麼!
沒有答案,他這一世也尋不到這樣的答案。
他是個英明的皇帝,高明的騙子,可到頭來也不過是條身無長物的可憐蟲。
引以為豪的自尊失去了,卻只換來半生白白的冷。
可…。
他卻一點也不後悔。
至少在他死後,還有一道寄託了他所有希望的影子。
暖暖會活在月的心裡,和月同生俱滅。
至於皇甫翰?
他弒親叔,殺髮妻,如今又滿口謊言地騙摯愛。
這樣自私自利,滿手鮮血的混蛋,早該…早該死了。
暖暖多幹淨?
他是皇甫翰這一世,最大的成功。
97
第 97 章 。。。
肺腑裡像捂著一塊冰,冷得發疼。
胸口彷彿被冰錐刺了無數個洞,無形的殷紅流了一地。
他滿心期盼著能夠看到這一園豔麗的牡丹,其中有抹月白,清淺卻深刻地朝他走來。
只可惜,這年的冬天太漫長了。
寒風凜凜,所有花都不敢開。
所以他只能坐在這光禿禿的院子裡做一場夢。
只是那一抹月白不改,穩穩地徑直走過來。
公輸月覺得自己已經瘋了。
他不顧任何人的阻撓,奪了營裡腳程最快的馬,不眠不休地直奔京城。
憤怒快把他燒死了。
好想親手挖出皇帝的心,看看那是什麼顏色!是不是肉做的!
暖暖早在這一腔怒火中脫胎換骨,他被燒成了灰,碾作了泥,再也不值得誰去珍惜。
盤龍殿裡空空如也,御書房裡也空無一人。
他咬著牙關,奔到曾開著多少芬芳的御花園,果然撞到了那一道虛偽的影子。
“皇甫翰!”怒不可制地將有閒情曬太陽的皇帝一把揪起。
小卓子上來攔他,被他毫不留情地一掌劈開。
可皇帝卻痴痴地望著他,宛如身至夢中,一雙讓人魂牽夢繞的眸子裡滲著刻骨的溫柔。
他的心一揪,更是怒火中燒。
事到如今也能演得天衣無縫麼?
“謊言就是你建築王朝的手段麼?皇帝陛下!”陰惻的語調,憤怒的雙眸,此刻的公輸月理智全失,只想把面前這個一臉自如的皇帝一刀刀剮了!
皇甫翰沒有說話。
他已經分不清,現實或夢境。
他正做著此生最豔麗的美夢。
輕輕地喘了兩下,眼波似水卻沒有焦距,他無力地站著,吃力地看著。
他所有的力氣都用在勾畫這場夢上,所以無心聽任何人講。
“說話啊!繼續騙我啊!說你不是暖暖!說啊!說啊!”
搖晃著對方的肩膀,卻意外發現這圓實的肩頭不知從何時起,已只剩下一把骨頭,握在手裡也能硌得人生疼。
“翰?”怒火熄滅下來,公輸月察覺到皇甫翰神情有異,像是連眼睛都撐不開了。
“翰?”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他頓時心慌不已。
下意識地去把皇帝的脈門,卻被他輕輕地躲開了。
手中的肩突然劇烈地顫動起來,那雙蒙了灰的眸子裡倏然閃過一道光,皇帝張了張嘴像是想要說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