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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蘇月橋白了她一眼道:“管他是什麼人?別說是道士,只要有銀子,便是尼姑來了一樣迎接。”丫鬟連忙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蘇月橋迎上去萬福了一下,嬌聲道:“道爺您大駕光臨,妾身這廂有禮了。”

雲漫天被濃烈的脂粉氣燻得蹙了蹙眉頭,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他淡淡應了一聲,道:“南宮寒瀟在哪裡?帶我去找他。”

“這……”蘇月橋正自遲疑,雲漫天已不耐煩地催促道:“快點說!”

蘇月橋見他面色不善,忙陪笑著帶他去了蘇冉冉房裡。進了房門,看見南宮寒瀟正坐在桌邊飲酒,見有人來只是隨便掃了一眼,便又低下頭繼續悶著頭喝,看情形已有些神智不清了。

坐在南宮寒瀟對面陪酒的是個二九年華的少女,明眸晧齒,風姿婉約,大概便是那舞技絕倫的蘇冉冉了。蘇月橋過去交代了蘇冉冉幾句,便先行離開了。蘇冉冉見雲漫天冷著臉站在一旁,於是上前道:“道長可願賞臉坐下小飲幾杯?”她吐字如璣如珠,甚是悅耳,態度亦是不卑不亢,綽若青蓮,全然不似雲漫天來之前假想中的模樣。

雲漫天依言坐下,蘇冉冉忙給他斟了一杯。雲漫天端到唇邊輕啜了一口,一邊悄悄打量南宮寒瀟,他卻宛若未看見自己一般,自顧飲著他的酒。

蘇冉冉與雲漫天閒閒聊了幾句,雲漫天突然發覺她長得與南宮忘憂竟有幾分相似之處,不覺愣住。蘇冉冉見他神情古怪,嫣然一笑岔開話題道:“道長若是覺得無聊,不如冉冉為道長獻上一曲?”見雲漫天沒有反對,她便起身走到琴邊撫弄起來。

流水般的琴聲悠然響起,漸成哀怨,耳聽蘇冉冉輕輕唱著:“園中花,化為灰,夕陽一點已西墜。相思淚,心已碎,空聽馬蹄聲,秋日殘紅螢火飛。”如泣如訴,纏綿哀絕。

雲漫天突然回想起有一日在鎖春園裡,南宮夫人曾吟誦過這首詞,不覺有些好奇,待一曲終了,他追問蘇冉冉這首詞的來由。蘇冉冉莞爾一笑,道:“其實這是個謎面,謎底是一個字,道長不妨猜猜。”

雲漫天稍一沉吟,心中頓時瞭然,“原來是個‘蘇(蘇)’字。”

蘇冉冉笑著道:“正是一個‘蘇’字。其實此謎語還有個掌故,這謎面是宋代文人秦少游寫給才女蘇小妹的情書,謎底正是蘇小妹的姓。”

她這麼一說,雲漫天立時想到她也姓蘇,不由微微一笑。轉念又想:“南宮夫人為何要吟這首詞?難道她只是喜歡這個謎面麼?”正思索間聽見“撲通”一聲,原來是南宮寒瀟因醉了酒,頭不小心磕在了桌邊上。

蘇冉冉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一邊過去幫他清理面上的殘酒。兩人合力將南宮寒瀟扶到床上。待將南宮寒瀟安頓睡下後,蘇冉冉對他道:“道長若不嫌棄,不如與二公子在冉冉床上將就一夜,明日一早再走。今夜冉冉去和媽媽睡。”

她語聲溫柔,態度誠摯,雲漫天一時無法拒絕,又見南宮寒瀟醉如爛泥,只得應了。

蘇冉冉出去後雲漫天上了床,和衣躺在南宮寒瀟身邊。他白日睡得太多,此刻根本毫無睡意。百無聊賴之下他開始觀察南宮寒瀟的睡顏。比起初見之時,南宮寒瀟明顯黑瘦憔悴了許多,先前的輕浮不知何時悄然褪去,換做沉沉的憂鬱。他與南宮夫婦二人的確長得不太象,夫婦二人均是中規中矩的英俊或者美麗,可南宮寒瀟的俊美卻略具邪氣,尤其是他看人的眼神——異常的專注多情,卻又帶著些玩世不恭與不懷好意。

假如他真不是南宮無極親生,那麼南宮夫人呢?可是他的生母?如果自己所料不虛,這樣殘酷的現實他又該怎麼面對?

雲漫天心裡突然痛得厲害,可是痛中又帶著微微的甜,讓他聯想起小時候因貪吃吮吸花蕊裡的蜜糖,結果被蜜蜂蟄了一口,刺心的痛與極致的甜交纏在了一起,令人暈眩的快樂著。

大約是在做夢,南宮寒瀟的眼皮上下輕顫著,眼角處略有些溼潤。雲漫天伸出手指替他輕輕拭去,那液體迅速從手指滲入他的面板,鑽進他的心裡,一陣陣的抽痛著。一個念頭突然跳了出來:他要保護他,要讓他忘卻所有的悲傷,哪怕是犧牲自己所有的一切。這個念頭讓他為之精神一振,胸口處也是暖溶溶的,暖意熨貼著他全身上下每個角落,他不覺有些醺然,彷彿生命也因此有了價值。

他突然想要活下去,長長久久地活下去,假如沒有了生命,他便什麼都不能做。可是想到自己的處境,他又彷彿被人扔進了冰天雪地之中。自中了“招蜂引蝶”之後,他還是第一次如此強烈地體會到死亡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