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
一動不動。
不是手機急促地呼叫,他還沒意識到自己隨著煙霧飄忽開來的思緒到底在假想些什麼。如夢方醒般渾身一噤,鼻子裡哼了一聲,覺得荒唐可笑。螢幕上持久地跳出那個名字,就像是一個陰魂不散粘在鞋底的口香糖。即使沒有聲音,也頑抗著不結束通話。
楊興沒耐性玩這種低階幼稚的遊戲,卻不知為何,歪著頭沒有關機。他站起來收拾碗筷,任由那螢幕間歇地一閃一閃,孤獨黑海中的求救訊號一樣。
再不想承認,他也不得不被動地知道了。
那個快要溺斃的人,是自己。
第二天,攝影展盛大開幕,剪彩儀式上頗邀請了一些跨界名流。韓江應付著四面八方,抬腕看錶,一頭冷汗。
他耳朵裡塞著耳機,來電接通之後,劈頭蓋臉地問:“找到人沒?”
風聲強勁,V蘭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抖:“找到了。這傻逼喝多了果然跑去聽海去了。你確定還要他出席嗎?”
“廢話!”韓江火大,忍不住提高了嗓門又趕緊環視四周壓低下來:“電視臺要來採訪了,你們倆趕緊出現。”
V蘭推人上車,關上車門倒還不緊不慢地:“那。。。。。。行吧。反正丟的不是我的臉。”
掛了電話,他打量著歪在附駕上的嶽勝,臉紅紅的,嘴角還掛著一絲微笑,頭髮和衣服都皺成一團,滿身沙子。
“喂,海哭的聲音,好聽嗎?”
嶽勝遲鈍地點點頭。
“跟韓江工作室的頂窗比呢?”
嶽勝仰起臉孔思索了一下:“。。。。。。澎。。。。。。湃。”
V蘭噗嗤一聲,然後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嶽勝到點兒不出現,手機也總佔線打不通,的確讓人擔心。直到最後,還是韓江打通了,嶽勝口齒不清的,各種不在狀態,幸好V蘭聽到了海潮的聲音,全靠直覺摸到了上次的地方,總體來說比想象中要幸運。
一路開回展館,從車場坐直達電梯上來,V蘭先把嶽勝揪進了盥洗室:“拿冷水洗把臉,清醒清醒。”
嶽勝很聽話,洗完臉還用手捧著接水漱了個口,身上的殘沙拍了拍。
“過來。”
V蘭本在一旁握著下巴看,那傢伙的頭髮亂糟糟的實在不象樣,放著不管簡直對不起自己的審美。他什麼也沒帶,就手把屋角的觀賞蘆薈掰了一角,擠出汁液在手心搓了搓,順著嶽勝兩鬢五指叉開地直直推了上去,跟著擼動髮梢弄得更凌亂了一些。然後大退一步看了看,這才點頭“嗯”了一聲。
“你啊,全身上下,也就這塊表不錯。”
嶽勝抬起手腕,眼皮垂下。
他本來已經把它扔進了海里,後來捨不得還是摸黑去撿了回來,幸好扔得不遠,退潮後埋在沙中。饒是如此褲腿全溼了,硬是靠體溫烘乾。
“嘿嘿,是假的。”
嶽勝笑了笑,象一個快要龜裂的外殼,隱約能看到裡面的血肉。
V蘭有些詫異,撓撓頭:“我去年買了個表嗎?不管了,你就走潦倒範兒吧,玩藝術的,能理解,我也只能幫你到這裡了,深藏功與名。”
通往新聞釋出廳的長廊裡鋪著厚厚的地毯,嶽勝腳下虛飄,他知道自己體溫異常的厲害,但是他不能倒下。那裡有攝像機有很多雙眼睛有他的攝影作品有韓江有聚光燈有他的未來,門內的話筒裡傳來韓江的聲音,帶著強壓焦躁的鎮定。
準備了這麼久籌劃了這麼久,他不能給工作室塌臺,他要站得筆直地進去,用存在宣佈一個事實。
他,嶽勝,就算被命運踢出了正常的人生軌跡,也依然還能順利返航。就算心和記憶都被粉碎機無情消檔了,也能重新reloaded。就算。。。。。。被象垃圾一樣扔掉了,也還能自己站成個“人”字。
嶽勝的臉頰高高地抬起,時間太久就僵在了那個位置,好像他從來沒有這麼志得意滿過。想必這樣的笑容在攝像機的特寫鏡頭裡一定是可以打星的最佳狀態吧。
那麼那個人看到的時候,也一定會為他高興的。
說不定,還會閃出一些國產電視劇中常見的屬於父輩的欣慰淚花。。。。。。
“現在,讓我們歡迎,這次的攝影展主角,兩位扛鼎捙5奈蠢創笫�渡閿笆Γ�踉笙壬�馱朗は壬� �
緊閉的大門緩緩開啟。閃光燈和掌聲,浪潮一樣洶湧而出。
嶽勝深吸一口氣,大步迎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