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勝也不下車,不動聲色地假裝詢問了一下旁邊的玉器,旁敲側擊,最後才奔主題。
“這表是什麼時候的?”
“民國的。”
嶽勝嘿得笑了出來。
老闆立刻跟進:“你看錶殼,正銀的。品相無損。”
嶽勝拿在手裡掂了掂,挺沉,有七八分相像,也不知道能不能混過關。他經驗不足,不知道就是這麼一沉吟,價錢便翻了好幾十倍。等問了價,老闆報出數來,唯一能做的,就是眨眨眼睛,悵然地放下。
離開的路上,還戀戀不捨地往回看。東西是放下了,想要取悅討好那人的心卻放不下。受了金錢的刺激,看報紙的時候嶽勝開始留意起從來沒關注過的中縫小廣告。休息日,他隨便找了個藉口出去呆了一天。楊興對他入夜歸家沒說什麼,只有楊閱奔跑著猴了上來,兩臂攬住嶽勝肩膀撅嘴抱怨。
嶽勝哎呦一聲,把小孩的胳膊拽下,動作太猛,相當於是直接把楊閱扔地上了,三雙眼睛不由得互看著,狐疑來去。
“你怎麼了?”
還是楊興最先發問。
那天之後,這是楊興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嶽勝用力抿起嘴唇,緩緩地搖了搖頭。
婚禮進行曲好像還在耳邊迴盪,司儀的大嗓門激情飽滿,開了好多特別惡俗的黃色笑話,賓客們居然也甘之如飴。嶽勝不禁想,假如那個時候,自己沒出車禍,順利成章如母所願地結了婚,大概現在也能有楊閱那麼大的兒子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對著浴室鏡櫃揭開衣服,往紅通通的肩膀上抹了點牙膏。面板上的灼熱感被覆蓋了一層冰涼,心裡上立刻感覺好了很多。扛了一天的攝像機,脖子都快重得抬不起來了,可是有了進賬的滿足感卻把內心的空洞填補了一些。
鏡子裡的嶽勝,看起來除了眼眶發黑,其他還是很健碩的。他鼓起胸膛,做了個大力水手的姿勢。
“你,不許老。”
鏡子裡的嶽勝略帶羞澀地笑了起來。
“還有,不許跑。”
沒過多久的一個週一,他去的太早,工作室裡還空蕩蕩地。按下遙控器開關,天窗徐徐拉開,露出解析度不高的天空,霧霾濃重。正仰望間,身後忽然一陣響。
韓江陰沉著臉直挺挺站著,把厚厚一疊文刊摔在工作臺上。
“早啊。”
嶽勝過去俯身探看,《員工手冊》四個大字跳進眼簾。他抬頭納悶地看著韓江,目帶詢疑。
“第十章,第2條。”韓江氣他眼神無辜,怒火中燒,更顯得麵皮醬紅。他一眨不眨地看著對方果然翻閱起來,然後低低地啊了一聲,垂下頭顱。
嶽勝在炯炯逼視中皺起眉頭,一瞬間無地自容。
韓江深深吸了口氣,儘量剋制:“你的手就是我的財富,知道嗎?你的眼睛就是我的鏡頭,知道嗎?這個工作室的任何一份子的任何創意任何構圖,都是我的智慧財產權,你知道嗎?!!你居然出去做外活!!”
自己的愛將傻乎乎扛著碩大的攝像機,被人吆來喝去地監拍一個毫無技術含量和美感的婚禮全程,不是親眼看到,他簡直不能相信。
“小嶽,你圖什麼呀!我把你捧在手心裡,是讓你出作品的,不是讓你去糟蹋自己的!!!”
韓江被自己對藝術和理想的忠貞感動了,拍著桌子大吼。
“你不是在侮辱自己,你這是在侮辱我!!你有沒有一個藝術家的自覺性!!”
嶽勝沒見他發過這麼大的火,血衝上來,卻無力辯解,只諾諾地說了實話:“沒有,我缺錢。”
最後三個字噎得韓江說不出話來,手指點點,満場繞了半圈,才停下來,咬牙切齒地。
“你,好!”
嶽勝在韓江消失在門口的時間空檔裡,慢慢有了大概要被踢出門的覺悟。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韓江又大步回到了面前,手臂伸長,遞出電話。
“我說話你不聽,我找人跟你說。”
嶽勝遲疑地看著他,伸手接過,放在耳邊輕輕“喂”了一聲。
“小嶽。”
熟悉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出來,嶽勝渾身一震,抬起眼睛瞪著韓江,卻只看到對方充滿鼓勵地揚揚下巴,視網膜陡然模糊。
“Zap,”他閉上眼睛,顫顫地說:“我。。。。。。都想起來了。”
嶽勝不知道剛才韓江到底跟焦贊說了些什麼,但電話那邊停頓了一下,就直奔主題得問他缺多少錢,多少讓他有些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