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放置的房間裡頭。
緊接著便是一連串的過程。沒實際見過遺體化妝現場的潮見了為了避免打擾到摩砂晴實的工作,僅是乖乖地坐在一旁,儘管默不作聲,然而他的視線卻從未自他身上移開過。
由於打著「見習」的名號,讓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觀察他。
姑且不提工作內容,光凝望著認真模樣的摩砂晴實,對視覺而言即是一種保養與享受;不過除了好奇這名男子,他對整個遺體化妝的過程也很感興趣。
死者是一位年約十來歲的小男孩,這讓潮見了感到意外,特別是又從坐於一旁的親人群中瞄到一個和他相仿的男孩子之際──『雙胞胎……』他恍然大悟。摩砂晴實似乎也發現了,因為他自這個外表看起來鮮少有情感波動的男子的眼中捕捉到一絲迅速閃過其中的詫異及……惋惜,即使對方馬上便掩飾了過去。
這名男子果然習慣將情緒的反應壓抑下來,才讓一般人以為他很冷淡,其實並非如此──潮見了覺得自己看到了他不同的面相,而他相信認識他的人應該也都能瞭解,所以才千方百計地設法要讓他走出先前的傷痛。
摩砂晴實一定不曉得周遭的人的用心良苦吧?不過之後的某一天,他一定會明白的。
他亦值得被這麼對待。潮見了在心中肯定。
工作時的摩砂晴實就像平常那般嚴謹,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從他的舉手投足中輕而易舉地可看出對待自身職業的重視與尊敬,這讓潮見了覺得、倘若自己有朝一日不幸死亡,若能被這樣受到尊重地對待,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他的善良與溫柔,從一舉一動中偷偷地流洩出來。
本人或許都沒發現吶。潮見了在心中微微輕嘆,這大概是他最讓人心疼的地方吧──他逐漸可以體會NAKO他們的心情了。
摩砂晴實以熟稔的手法和技術替遺體上妝、更衣,過程隆重且莊嚴。
待整個程式告一段落後,兩人再次向喪家致哀,準備離開。
「謝謝你。」然後,一個聲音出現在他們後方。
兩人不約而同頓足、回首。
「謝謝你們,大哥哥。」童稚的聲音自下方傳上來,他們微低下頭,看向聲音的源頭──雙胞胎之一的小男孩,潮見了立即於腦海中調出稍早前的記憶。
他的父母呢?左右張望卻沒見著方才的兩位大家長,想必是在屋內忙著,而小男孩則趁隙跑了出來。
「他是不是不會再回來了?」小男孩問道,表情有著超乎年齡之上的成熟。
聽完他的問句,潮見了不由得眨了眨眼、直盯著他片刻,卻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將視線落在身旁的男子身上求助。
摩砂晴實沉默了半晌,最後才緩緩開口:「你叫什麼名字?」他蹲下身,讓自己跟小男孩的眼睛落於同一水平上。
「幸一。」毫無畏懼的眼神筆直地對上這位初次見面的大哥哥。
「你……兄弟呢?」由於不知他們的排行,他選擇用較保守的說法。
「弟弟,健兒。」堅定的語氣、咬字清晰地答道。
「幾歲了?」他再續問。
「快十歲了。」他跟弟弟原本兩個月後就要一起度過十歲生日。
潮見了見摩砂晴實稍稍垂下眼簾,「幸一知道一休和尚的故事嗎?」他問男孩。
看他搖頭,摩砂晴實以徐緩柔和的語調輕輕解釋:「一休和尚在小時候有一次不小心打破茶杯,怕師父罵,便將茶杯藏起來後、先問師父:『世界上所有的東西,是不是都會死亡?』師父說:『是的。』於是他拿出破掉的茶杯,告訴師父:『杯子死掉了。』」他淡淡笑了,「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即使再捨不得,有一天總會跟我們最心愛的人告別。」
「跟健兒也是?」感覺上過於早熟的男孩這時隱隱露出藏起來的悲傷。
「是的。」微頷首,「只是幸一跟健兒互相告別的這天,比較早來到。」
「但是我不想要跟健兒告別。」褪去看似成熟的外貌,男孩這時終是流露出原先年紀的稚嫩表情,寫滿了不捨與哀傷,「我以後都看不到健兒了,對不對?就像那個摔破的杯子一樣。」
「杯子雖然破掉了,不過由於曾使用過那個杯子、會知道它很好用,就像幸一還記得跟健兒相處的每一個回憶。」沒有拭去男孩臉龐上的兩行淚痕,摩砂晴實僅是微微笑著,「那麼,健兒便會一直在幸一心中。」
對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該如何解釋死亡?
潮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