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一直很擔心遼一郎會不會再受傷,憲兵隊的嚴厲拷問會不會為他的精神、肉體帶來嚴重的傷害。但現在看
來,一切都是他多慮了。
「你叫我來這裡有什麼事?」
「抱歉,我們的時間不多,所以我儘量常話短說。」
「你說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沒錯吧?」
面對遼一郎確認似地詢問,國貴點了點頭。
「……你還是不退出運動?」
「退出?」
遼一郎對國貴的疑問嗤之以鼻。
「男子漢一旦下定決心,豈可能說變就變,這件事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遍了。」
為什麼他會這麼堅持呢?只見他眼底閃著熠熠光芒,鏗鏘有力地訴說自己的理想。真希望自己也能跟他站在同一立場,
和他一起謳歌夢想、為自由奉獻性命。
然而,此時此刻那根本遙不可及。因為國貴不但是清澗寺家的長男,又是參謀本部的中尉,他永遠無法從這些頭街的窠
臼裡脫身。
即便如此,他依舊不願見到遼一郎白白送死。要是他徹底消失在這世上,只怕自己會受不了而崩潰。所以,絕對不能再
讓他繼續陷下去,一定要讓他從沒有未來的社會主義運動泥沼脫身。
「無論如何你都不肯放棄?」
「沒錯。」
「就算是死?」
「是的。你明明那麼聰明,為什麼領悟力卻這麼差勁。」
國貴凝視著遼一郎精悍的臉龐,然後緩緩伸出手。
電光火石之間,一把槍準確指在遼一郎眉間。
「你想做什麼?」
「殺了你,然後我再自殺。」
「……為什麼?」
「只有這個辦法了!」
這把防身用的手槍是國貴的私有物
平常他難得帶在身上,但今天卻已將子彈全數裝填好。在這麼近的距離下開槍,遼一郎絕對當場斃命。
「是死是活就由你來選擇。」
周遭機器的熱度讓國貴不停出汗,但奇妙的是,他發覺此刻自己競然異常冷靜。
「你難道沒想過我有可能說謊?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姑且撒謊說願意退出運動。」
「所以在你還沒反悔前,我要你趕緊逃到國外。等一下就動身。」
國貴的回答出奇冷淡。
面對隨時可能遭逮捕的遼一郎,他絕對不能有一絲遲疑。在國內停留愈久,被逮捕的危險就越高。
「國外……?」
「你這次能獲釋純粹是運氣好。真兇尚未被捕卻只有你被釋放,只怕你的同夥會認為你跟憲兵隊達成共識,決定替他們
臥底。到時,反而會被組織視為叛徒。」
「我相信自己的同伴。」
「你還敢這麼說。就拿你們首領田中來說吧,他不過是個搞不清楚現實的弱者。被關進拘留所後,因為受不了憲兵隊的
盤問,釋放後就直接住進了醫院。你想那樣的人選可能相信你說的話嗎?只怕到時疑心病作祟會對你動用私刑。」
不管什麼他都願意做。只要能讓遼一郎活下去,無論是多卑劣的手段他都樂意嘗試。
「你已經沒時間猶豫了,時間稍縱即逝!」
「你調查得還真清楚。不過你要知道,我絕對會再背叛你的。」
「我已經替你準備好後天的船票跟護照,這樣應該就夠了。」
「你還真是準備周到呢。不過,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改變心意?」
他嘴角掛著一抹諷刺的笑,但國貴毫不退卻。
不,應該說都走到這步田地了,他哪還能退縮!?
「這是命令!」
「命令?」
遼一郎的語氣帶著些許譏嘲的意味,卻無法撼動國貴堅定的決心。
「你難道想因社會主義運動而死?」
「若是為了理想,那絕對值得。」
理想就像鴉片一樣。國貴突然想起淺野曾說過這種話。身為必須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憲兵,淺野說的話或許才是正
確的處世準則。
「我絕對不允許那種事發生。」園貴堅持道。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