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克,你髒話說得不錯,他媽的說得挺溜。”
“別說那種滑溜溜的話。”
“什麼叫滑溜溜的,”我笑了一下,“不過等我從西貢回來,一切就會好的,從西貢回來我就和安慧結婚。”
“你要去西貢?”
“是的,阿隆將軍在西貢過聖誕節,有一場報告會。”
“你根本不必去,都是些老生常談,不是嗎。”
“哦是的,但是明知如此,我還是得去,這就是記者的工作。”
“你不是有專欄嗎!為什麼還要去報道這些微不足道的新聞?”
“他們放你來可不是要你寫個富有瑰麗色彩的專欄就夠了的。話說回來,我為什麼不能去。”
“該死……”弗蘭克騰地站起來,他把酒錢丟在吧檯上,“我要回去了。”
我跟著他站起來,他看起來相當生氣,就好像他在奮力把我往正軌上抽,我卻老是跑偏了,不過正軌是什麼?
我們又走到大街上,夜深了,街上沒有行人,路面像結了冰一樣,看起來又白又硬。
☆、第 13 章
十三
聖誕節後我去了西貢,爆炸案發生在十二月二十八日。
那天美國領事館中午舉辦聚餐,包括從北方來到西貢的本國記者都收到了邀請,下午兩點半還有一場阿隆將軍的公開講話。臨近中午,將軍的秘書通知我們,講話取消了,沒說為什麼。於是這一天就閒下來了。
我沒去領事館,而是特意去了堤岸的一家餐廳吃飯,這家餐廳的外國人很少,我坐在二樓的窗邊,可以看到樓下鬧哄哄的街市,一個月後是農曆新年,街市上已經擺出了新年的食物和金橘樹。樓上有個中國人在拉胡琴,拉的是一首名叫《雙聲恨》的曲子。
突然我聽到一聲轟響,響聲離得遠了點,聽起來不具備震撼的效果,不過還是令餐廳裡的人都抬起了頭,我們以為是出了車禍,但是緊接著我們看到幾條街之外的地方騰起了黑煙,沒多久就響起了刺耳的警笛聲,胡琴的聲音被蓋過去了,在警笛聲中嗚嗚咽咽的。
那天天氣很晴朗,天色湛藍,到此為止我還沒意識到是炸彈爆炸。之後我結了帳,沿著西貢河往旅館走,在電影院門口我看到爆炸案的場景,救護車和警車都趕到了,路上擠滿了人,但是很安靜,除了警察和醫護人員,沒人說話,只有□聲,地上躺著被炸傷的人,有個小孩子被衝擊波拋到了比較遠的地方,腸子流出來了,沒有人去理他,他已經死了,等著他媽媽去找他,如果他媽媽還活著的話。
這時我意識到是爆炸案了。
我把記者證掏出來,夾在胸前,然後攔住了一個警察,想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他告訴我:“不知道,爆炸了。”
“什麼東西爆炸了?”
“垃圾桶。”
我想拍點照片,但是照相機丟在旅館裡了,我只好就這麼幹看著,擔架把傷員抬到廣場上擺著,死的活的,死的就繼續擺在那裡,活的經過簡單的處理之後被送到車上。我站在廣場上,被警察一會兒趕到這裡,一會兒趕到那裡,我知道自己最好別站在這裡礙事,但是這裡什麼東西吸住了我,我覺得很難別過頭然後走開。
下午三點。如果那場報告按時召開,那麼躺在地上的人也許就是我,甚至是阿隆將軍。但是現在這裡只有越南平民。
我在那裡站了一陣,漸漸覺得有些噁心,然後我回了旅館。廣場上我沒見到幾個同行,回到旅館之後,發現他們也不在旅館裡,旅館的人告訴我,聚餐地點在大叻的鄉間別墅,一時回不來。
這時候我明白過來,原來只要我去參加聚會,就不會被炸死,不會有美國人被炸死。
我從旅館出來,去了阿隆將軍的府邸,我想問問他為什麼突然取消了演講,但是他不肯見我,讓他的秘書把我掃地出門,秘書在關門時說,“這是你們美國人自己的事。”
第二天,我坐飛機回到春仁,以前從來沒有人來接機,但是這一次我剛出機艙就看到弗蘭克在下面等我。這可真有意思,因為去西貢時,弗蘭克也來送我了,也許是想要截住我,可惜我臨時改坐了早一班的飛機,只在窗戶裡見到他匆匆一面,而沒能說上話。否則我倒是很可能留在春仁的,一旦他用那種柔和低沉的嗓音勸我,我就沒有招架之力了。如果那樣的話,我也就不會知道他們該死的計劃了。
看到我,他鬆了一口氣。昨天晚上他往旅館打過電話,但是我沒有接。
我想裝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