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知還是靜靜望著他。
過了一會兒,他把自己的視線移開,重新毫無焦距地看著天花板。
“我的養母都可以讓我讀那樣的宣告,”他很淡然地說,“我現在相信你又怎樣,不相信你又怎樣?”
雖然他的呼吸急促,可是他的語氣虛弱而平緩,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韓敬一怔。他怎麼願意放棄呢?不僅他不願意放棄,他還試圖讓蘭知也不要放棄。
於是他說:“無論別人怎麼對你,無論你相信不相信我,我對你的感情自始至終沒有變化。這就足夠了!蘭知,只要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
“韓敬!”蘭知打斷他,很絕然地說,“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我們不可能再回到從前那樣了。”
韓敬不肯,“騰”地站起來,撲到蘭知身上緊緊抱住他:“不行!蘭知!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走的!是的,我們是回不到過去了。可是這不一定是壞事啊。今年秋天我馬上就要讀大學了,只要你給我一個機會,我會每天對你講學校裡發生的趣事。咱們可以寒假去北方滑雪,暑假去海邊曬太陽,秋天去看落葉,春天去郊遊。只要你給我時間,我會變成熟變穩重的!我還會好好讀書,我要和你一樣,會用那個名叫Ubuntu的作業系統,會說流利的英語,會——”
他憧憬著兩人的未來。
這些關於未來的細節,從來也沒有像今天這樣,如此清晰地呈現在他的眼前過。
只有蘭知給他一個機會,這些關於未來的細節才有可能會實現。
所以在這個大雨滂沱的凌晨,他很激動地向蘭知描繪著這些陽光燦爛的細節,他要打動蘭知,打動心灰意冷死氣沉沉的蘭知。
可是說到最後,他不得不停下來。
因為蘭知在他的懷裡暈厥過去了。他的呼吸和心跳都非常紊亂,額頭上全是冷汗。
韓敬嚇壞了,大力地敲打了幾下床頭叫護士的應急按鈕,又等不及地跑出去,大叫道:“護士!護士!不好了!”
大醫院雖然病人多,醫護人員效率還是很高的,不一會兒就來了一個醫生和一個護士。
韓敬被他們“請”出了病房外。
韓敬在過道里站了一會兒,裡面的護士就神情嚴肅地跑了出來,再過一會兒,就又來了兩個護士,衝進病房。
韓敬感覺苗頭不對,心裡正揪心著呢。有個護士過來跟他說:“你是蘭知的家屬吧,快過來籤個字辦一下手續。”
韓敬不放心,問:“蘭知沒什麼事情吧?”
護士不耐煩了,回答:“我們這都是在搶救呢。你別磨磨蹭蹭的,萬一耽誤了病人誰負責?病人的情況醫生等會兒會給你解釋的。”
韓敬在護士的指點下下樓交了點押金,等回到病房,蘭知已經不見了。
韓敬看著空蕩蕩的病床,心裡堵得難受,
“病人心力衰竭,已經危及生命。”很快就有值班醫生來告訴他情況,“我們把他送去重症監護室了。”
重症監護室又稱ICU,那可是病危通知單當飯吃一樣的地方。
韓敬聽得心驚膽顫,喃喃道:“他頭上的外傷……竟然有這麼嚴重?”
想到這裡他念及自己竟然還耽誤了報警的時間,非常內疚,恨不得現在心力衰竭躺在ICU裡的人是自己而不是蘭知。
那醫生見他一臉茫然,便解釋了兩句:“他本來就有原發性心肌病,加上他身上多處的外傷和大量的失血,所以誘發了基礎心臟病的嚴重發作。”
韓敬聽得暈暈乎乎的:“原發性心肌病?”
“他平時勞累後或者劇烈運動後難道從來沒有出現過氣急胸悶,甚至暈厥的情況嗎?”醫生對病情的診斷很有把握,反問韓敬。
韓敬手腳冰涼,待在原地不動了。
出現過。
當然出現過。
韓敬記得清清楚楚,那一次他把蘭知抵在門板上,兩個人激情四射地做愛。
然後他熱火朝天地把自己的子孫後代一股腦兒全射在了蘭知的身體裡。
再然後,蘭知就暈了過去。
“可是……”韓敬還是不願意相信,“他平時……身體很好……”
“他的原發性心肌病屬於肥厚型,這種型別很多情況下是遺傳的,”醫生解釋,“平時體檢也難以發現,多是根據家族遺傳史做好篩查預防工作的。”
韓敬突然想起來蘭知曾經說過,他的父親就是年紀輕輕死於心臟病突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