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曾經說過,永遠不會對自己說謊。
子青伸出手,將他推離自己的身體,目光微抬,毫不遮掩地與他對視。
“嚴冬,你誠實回答我,香山真的轉院到長風了?”他問。
嚴冬沒有一絲猶豫,點頭道:“是的。”
他深深地望進那雙悠黑深邃的眼眸中,希望找到任何一點欺騙的蛛絲馬跡。
可是他找不到。
“好吧,”子青淺淺一笑,“我相信你。”
………
明天見
33
若問謹義幫如今是誰的天下,瞭解的和不瞭解的人必然有兩種回答。
不瞭解的人必定大拍胸脯,說嚴冬果然吃得開拿得下,臨危受命,絲毫不亂,說到興起恨不得顯擺家譜,證明自己跟少年失怙的嚴冬確確實實有那麼幾分親戚關係。
瞭解的人卻會沉默片刻,說這幫會里看上去是嚴冬理事,說到底,是程子青說了算。
程子青的父親也算幫會元老,雖然他多年不問世事,但一旦插手,老一輩叔伯都會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擔待一二,新一輩又都承葉香山大恩,再加上程子青向來會做人有手腕,他來主事,倒比國外回來的嚴冬更有群眾基礎一些。
不過對於他們二人而言,誰才是真正的當家毫不重要。
因為子青心不在此。
他一心惦記著葉香山。氣候變換、衣物增減、飢寒飽暖,甚至葉香山每日心情如何,他都一一過問,聽完眉頭便皺上半天,很是心急。
嚴冬比他還急。
一個謊言往往需要一百個謊言來掩飾,他每對子青說謊一次,就彷彿在挖一剷土。
土挖多了,那個坑就只能拿他自己填。
可他沒有辦法,葉香山就像滴入大海的一滴水般,杳無音訊。
所以後來他儘量避免親自向子青彙報葉香山每日情況,上陣親兄弟,這件事他毫不猶豫把杜三推了出來。
這日杜三照樣帶了一肚子葉香山的“近況”來向程子青彙報,推開門,子青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坐在寬大辦公桌後面。
他站在窗前,拿著一顆瓜子逗弄葉香山最喜歡的一隻虎皮鸚鵡。那鸚鵡不知是不是衣食無憂叫人慣壞,倒養出一身壞毛病。瓜子到了眼前,才懶洋洋抬著眼皮朝人瞥上一眼,努著嘴,一副爺吃你瓜子是給你面子的大爺樣。
程子青倒是極有耐心,兩指夾著瓜子忽近忽遠,就是不給。甚至把食盒水盒都清空,那架勢,彷彿鸚鵡今兒個不乖乖聽話,他真能把這小東西活活餓死。
杜三在旁邊看了半天,嘖嘖稱奇,心想這程醫生對著只鸚鵡,笑得竟比對著自家大哥時還燦爛。
但他是彙報正事來的,可不能一直在旁邊陪看,於是清清嗓子,叫道:“程醫生……”
程子青回過頭,見是他來了,輕輕笑道:“今天來得很早。”
他如今主事,順理成章進了葉香山的辦公室。公司九點上班,程子青一般九點半到,杜三今天也不過比他晚了那麼一步,的確很早。
杜三朝他討好般笑笑,說:“冬哥叫我來跟您彙報下香山大哥的近況。”
程子青輕輕點了點頭,示意他等一等,揚聲叫進秘書小姐。
秘書小姐應聲進來,程子青很嫌棄似的指著籠子裡的虎皮鸚鵡道:“拿出去,處理了。”
此話一出,其餘兩人都是一愣。
秘書小姐覺得自己可能聽錯了,趕忙追問道:“處理是……”
“宰了扔了,隨你。”程子青頓了頓,像是想到什麼,又道,“你是女孩子,別管了,杜三,你來處理吧。”
“程醫生……”杜三萬分為難,勸道,“這是香山大哥最喜歡的鸚鵡,他出院以後看見鸚鵡沒了……”
“人都沒了,要只鸚鵡幹嘛?”程子青皺皺眉頭,親自提起鳥籠子,眼都沒眨就開啟窗。
這是二十層,籠子扔下去,就算摔不死,樓下的車水馬龍也能讓這斑斕絢麗的虎皮鸚鵡頃刻成為一攤肉泥。
杜三看得冷汗都下來了。
而程子青絲毫沒有手軟,開啟窗子,接著就把胳膊伸了出去。那鸚鵡在籠子裡亂飛亂蹦,張大了嘴“啊、啊”亂叫,聲音聽起來,簡直烏鴉嚎哭。
程子青才不管它叫得好聽難聽,只知道給它面子時它不叫,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子青,子青!”
忽然,鸚鵡張大嘴,沒命似的叫喚了兩聲程子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