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0部分

。你無法否認,梵高的畫與他的生命形成了絕妙的諷刺。

我在這座煉獄裡結束了自己的人生,就要看見這座天橋的斷點。可我想,我有愛Kei 的勇氣,但是我卻沒有愛他的力量。我能用手保護他,但是我無法保護世界。即使這世上有東西因我而破滅,有人因我而痛苦,即使擺在面前的是贏得世界的成功,我也並不快樂。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丟失了我想保留的。也許是我貪心,總想什麼都握在手裡,而上帝只給了我兩隻手,讓我抓住了肉體以後,丟失了靈魂。

人其實很渺小,只是他自居為萬物之王。換種飄渺點的說法:每個人,其實都只是上帝眼角的一滴眼淚。

這與人們的自大,恰巧又形成了一種諷刺。梵高的畫,正是毀在那些自以為是的高貴裡。

我聽說人在睡夢時,就處於生死的交界,有時能看見自己的身後事。

當時,我靜靜坐在Kei床邊直至沉沉睡去,感到手中的紙片飄落。夢便像簾幕一樣拉了下來。我夢見站在墓園裡,天下著霏霏小雪,像織了一張晶瑩的蜘蛛網,網住了天地間青松鬱蔥的墓園。我站在那裡看到老闆的幕,上面刻著後人賦予他的墓銘——You are a hero。簡單的語句,描述他戰鬥的一生。旁邊他一塊無字碑,無名無姓甚至沒有墓銘,它在老闆的身邊,像個一無是處的對比。冰涼的小雪從我體內穿過,讓心臟感覺到一絲蒼茫的悲涼。

我聽見腳步,回頭看到Kei。他沒有穿最愛的紅色外套,一件花格的襯衫套在毛衣外,抱著紅色鬱金香,走到無字碑前,輕輕放下了花。

我叫他的名字,但他彷彿沒有聽到,彎著小小的背用手拈去無字碑前落下的針松葉,撣去積雪。雪星落地悉索,寧靜的空間裡迴盪著Kei每一個動作帶出的小小聲音。我清楚地感觸到夢境裡的一切,可夢卻將我排除在外——雪片穿透我的身體,Kei感覺不到我的存在,低頭看自己腳下,鬆軟的薄雪上沒有我站立的足跡。

那束紅鬱金香是給誰的?那塊無字碑又是誰的?我生怕Kei會誤解我躺在裡面,急忙大喊:我在這裡!Kei!!看啊!我在這裡!

可Kei一直都背對我,聽不見我的聲音,看不見我的人。我急了,衝上去想拉回他的肩膀,可在觸及他的時候,一個撲空。我向前一栽,倒在他身旁,抬頭,看到Kei木然的臉;直直地看著墓碑。

他的臉,讓我有種如墜深淵的錯覺,我開始相信,躺在墓碑裡的人,是我。

從夢中驚醒,已是早晨。夏天天亮得早,看看吊鐘,才六點多。天空已經灰濛濛地透了絲顏色。外面下起了雨,雨水順著玻璃蜿蜒下滑,匯成了一條條小河,映得外面的世界像張曲扭的人臉,拼命地因疼痛而流著淚。我撿起掉落在地的檔案,起身把窗簾拉起。回頭,床頭燈還亮著,Kei裹著被子睡得很熟。

雖然疲倦,但已全無睡意。我揉著痠痛的肩膀回到他的床邊,看著他沉睡的臉。或許應該說他是上帝創造的第一個天使,是上帝的一個不小心的失誤,指間只是一點的搓磨,他便帶著這份驚人的美貌和與眾不同的命運誕生於世上。上帝來不及發現自己的傑作,所以沒將他收留在天堂,也不及將他召回身邊。他是墮天使,也是惡魔是前身。

這個世界雖為牢籠,但還是有人願意揹負身為人類所必須的枷鎖,看破紅塵的人寥寥無幾。罪孽像大麻一樣讓人扭曲了世界觀,覺得痛苦也是幸福。我便是這種一生被困於紅塵中的人,沉迷於罪惡卻向上帝高舉奢靡的酒杯。夢中那方墓園,落雪的極勒淨土,靜謐單純,死亡的樂園,住著安眠與死亡之神。是我,先離他而去麼?

那時的Kei,又會怎麼樣?冷漠,彷彿只是個過路人,聽說這裡有塊奇怪的無字墓碑,主人深愛鬱金香,抱來卻看到這裡香客寥寥,落葉雜亂,於是清理清理,放下花,才發現這無字碑下其實埋有千言萬語,只是未向世間道明,藏著數十年苦苦等待。

搖搖頭,這個夢並不能說明什麼,也許是我心裡不安的化身,也許我還是有點畏懼Kei的青春永駐。時間磨損著每一個人,從裡到外——而Kei是例外,他的存在,隔絕於整個宇宙。

我悄悄出了Kei的房間,向浴室走去,擰亮燈,開啟龍頭,一切愁緒都用涼水衝遍。有些麻木了,有些又清醒了。

我詛咒著這陰沉的天齊,一邊洗漱,回房換了身衣服,一看時間還早。信士加班沒有回家,我便自己料理了早餐,然後點了今天的第一根菸。雨不停地下著,沒有減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