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翹邊的時髦氈帽重新戴上,說道:“跟你們少爺說一聲,就說我明天還會再來,直到他氣消肯見我為止。那件事,我會當面和他解釋清楚。”
杜月生人在房間裡,兩隻耳朵卻豎得老高老高的,用心留意外面的動靜——當然,他其實什麼都聽不到。
他心不在焉地端著報紙,半天也沒翻動一點。聽到門響,卻突然像彈簧一樣猛然半空彈起,然後在寬大的沙發里正襟危坐得對著報紙細細端詳。
果然,田苗從門外走了進來,捎回戴立的口信的同時,順便把今天從深圳發來的幾份電報也拿了過來。
杜月生兩眼盯著報紙,過了半晌才問道:“他真這麼說?”
田苗回著話走到靠窗的桌邊,他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又多嘴道:“少爺,你要不想見他,直接回深圳不就得了。”也不用整日這樣陰陽怪氣的,折磨得誰都不好過。
後面那句田苗只敢在肚子裡轉轉。不過這幾天杜月生的臉色一會兒陰一會兒晴的,確實把周圍的人折騰得夠嗆。
身為小跟班的田苗更是首當其衝,找不到相片上的人是錯,洗澡水放得太燙也是錯。
就算田苗說的再有理,可惜得到肯定回覆後的杜月生對他的話已經置若罔聞,完全沉浸到自己的世界裡。
數個月前,他孤身從上海好像逃難一般來到深圳,身邊雖然有田苗跟著,但兩人的見識和看法相去甚遠,來回說不上幾句話。
到了深圳,公司裡的幾個高層包括李文勝,只把他當作公子也來度假玩,不近不遠得和他保持著距離。恭敬是真的,然而也無多大誠意在裡頭。杜月生見了這種狀況,就更無意融入進去。
及至到了香港,戴立此人的出現終於給杜月生灰暗的世界帶來些許活潑的色彩。戴立的處世之法令人如沐春風,不但說話幽默風趣,而且進退有度,不會讓杜月生有任何為難不舒服的地方。
除了那一夜突如其來的犯規。
這些天裡,杜月生也捫心自問地做過一番深入淺出的思索。在痛定思痛後,他得到初步定論。
首先,和黃景龍上床,就像親兄弟亂倫,杜月生只覺得不可思議和噁心,完全不能接受。
其次,和戴立的那段旖旎纏綿,說實在的杜月生並不是特別厭惡,真正論起來,應該是驚慌多過害怕。
最後,杜月生在心底默默總結道:從長遠來看,一直躲著不見人不是解決問題的好辦法。如果像當初逃離黃景龍那樣再從香港回深圳,或者乾脆回上海,他有點捨不得……
至於具體捨不得什麼,杜月生也說不清楚,反正捨不得離開香港,抑或這樣灰溜溜得離開戴立就是了。
想通之後,他起身走到桌邊坐下,把桌上堆了一摞的電報推到一邊,拉開抽屜拿出紙筆,想了想後下筆,一氣呵成。
把信摺好塞進信封裡交給田苗,道:“把這封信交給戴老闆,就說後天我約他在皇家酒店見面,有什麼話想好了趕緊說。”
成了信差的田苗還站在杜月生身邊沒動窩,杜月生奇怪道:“快去啊,還傻愣著幹什麼。噢,再跟他說句,讓他明天不用過來了。”
田苗點點頭,隨即伸手指了指那堆電報,提醒道:“少爺,李經理來了好幾封加急電報,催問你那幾個專案到底要不要推進……”
杜月生趕蒼蠅似的揮揮手,道:“先放著,等我有心情了自然會看。”
第十章
單方面定下後天之約後,杜月生放鬆了身體,投入大床的懷抱,因為他篤定對方不會不答應。
躺在床上,他側蜷起身子,腦子裡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一會兒想到黃景龍那可恥的背叛。時間過了這麼久,當時的懼怕已經消失,只留下怒其不爭、對自家兄弟也下得去手的痛恨。
一會兒又想到戴立笑意盈盈的臉龐,以老大哥的形象拍著他的肩,溫和乾淨的男中音喊著他杜老弟。可是在那個晚上,戴立像完全變了個人,飽含慾望的在一聲聲“杜老弟、寶貝兒”的交錯中,如狂風驟雨般在他體內進進出出。
想起那晚的情形,杜月生的身體悄然熱乎起來。他忍不住躲進被子裡,鬆開皮帶把手伸入進去,閉著眼睛胡亂摸了一通,末了還是靠著那晚的記憶洩了出來。
手上粘溼的觸感,令杜月生一時間有些怔忪。從被子裡探出頭後,兩眼望著天花板徑直髮呆。
過了很久,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很久沒有想起丁香——那個他曾經愛過的女孩了。
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