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表格幫他一一填妥,他老人家倒好,拉著洪鑫垚蹲一邊大吐苦水,只等叫他的時候過去簽字。
等三人從銀行出來,又過去大半個鐘頭,均是飢腸轆轆。方思慎問吃什麼,那倆異口同聲,一個嚷:“蔥花餅!”一個道:“油煎蔥香派!”
這回洪大少儼然東道主風範,一馬當先。衛德禮吃了教訓,書包緊緊摟在身前。方思慎不停回頭照應,怕他一腳踩空摔個狗啃泥,又怕他撞翻小孩子或路邊攤沒法脫身,一面還要回答國際友人層出不窮的提問:“為什麼學校不修好這條路?”“為什麼這些人看起來這麼窮?”“為什麼這麼多孩子在這裡流浪?”……
正當方思慎被他問得一個腦袋八個大,洪大少直接抄起蔥花餅堵住了洋鬼子的嘴。他熟門熟路買下一大堆,笑嘻嘻的:“今兒我請客!”
沒走幾步,忽聽有人大喊:“小方!方思慎!”
循聲望去,側面小衚衕裡擺著一個歪歪斜斜的麻辣燙攤子,盤踞桌前大嚼的,恰是高誠實。
雙方介紹過,高誠實乜眼盯住衛德禮:“感情就是閣下,逢佛殺佛,逢祖殺祖,上誰的課噎死誰,一週之內把國學院教授得罪了個遍。”
“對不起,你說什麼?”衛德禮聽不太懂他這口文白夾雜雅俗共賞的國語。
方思慎問:“師兄,這話怎麼說?”
高誠實扯過兩條板凳,示意他們坐下。瞧見洪鑫垚手裡大兜蔥花餅,皺眉:“就招待國際友人吃這個?太寒酸了!”抬眼問洪鑫垚,“小洪同學,能吃辣吧?”
直覺他要整治衛德禮,洪大少嬉皮笑臉:“沒問題。”
高誠實揚首呼道:“老闆,再來三碗酸辣粉,一碗多擱麻椒!”
方思慎厚道,趕緊問衛德禮:“你能吃辣的嗎?”
衛德禮早被店裡濃郁的麻辣鮮香氣息惹得流口水,忙不迭點頭:“我想嚐嚐,嚐嚐。”
高誠實翻翻白眼:“衛先生不嫌髒?”
這句聽懂了,衛德禮搖頭:“不會不會。我在祖父的照片裡見過,七十年前的東安門市場,跟這裡很像。”
方思慎這才有空追問:“師兄,Daniel他上課怎麼了?”
“你孤陋寡聞,大概不知道這位國際友人一個星期就在國學院名聲大噪。”筷子指指衛德禮,“當然他這身皮相跟行頭引人發噱是一方面。在過去的一週裡,此人幾乎每一堂課都跟教授起過爭執,其中不乏奇談怪論,且冥頑不靈頑固不化,把幾個老頭子氣得夠嗆。”
衛德禮悄聲問洪鑫垚:“他是不是說我壞話?”
洪大少比他強不了多少,然而偽裝功夫一流,點頭:“沒錯。你自己幹了什麼自己不知道?”
方思慎拍他一下:“別胡說。”向衛德禮道,“你是不是跟教授吵架了?”
衛德禮急了,臉紅脖子粗:“那是爭論!學術爭論!”
這時酸辣粉上來了,高誠實讓老闆把額外加料的那碗擺在國際友人面前。衛德禮顧不上分辯他的學術爭論,低頭先喝了一大口湯。
“別!”方思慎制止不及,一聲嘆息,不忍目睹。
洪鑫垚跟高誠實瞪大眼睛看笑話。
“咳!咳!”衛德禮嗆得鼻涕眼淚齊飛。方思慎忙給他倒水漱口。那兩個居心不良的哈哈大笑,連小店老闆都湊趣呵呵直樂,轉身拿了瓶冰鎮汽水過來:“喝這個,解辣,免費贈送。”
“謝、謝謝……咳!咳!”衛德禮手忙腳亂收拾自己,半天才安穩下來,看見高洪兩人吃得津津有味,連向來斯文的方思慎也挽起袖子,擦著汗大快朵頤,學著他們的樣子,一口一口往嘴裡吸溜。吃得幾口,最初那股強烈刺激過去,越吃回味越濃。酸辣粉就蔥花餅,間或點綴冰鎮汽水,好不痛快!
衛德禮最後連湯都喝光了,高誠實忽然面色歡欣,拍著他肩膀道:“很好!很好!不懼辛辣,多屬血性男兒,你這人應該不錯。”
方思慎辣得眼眶鼻頭全部通紅:“師兄,你這是哪門子歪理?”
洪鑫垚把自己面前的紙巾也遞過去:“我覺得挺有道理。”
高誠實卻轉臉叮囑:“小洪,你們方老師人善,叫你的同學上課別欺負他。”
“哪能呢,同學們最喜歡方老師了。”
方思慎忙著擦汗,還沒來得及插話,高誠實又跟衛德禮聊上了。
“錢包丟了?錢多嗎?五百塊?不多不多,買個教訓。卡掛失了?好。腳踏車也丟了?你鎖了嗎?什麼?二百塊的鎖?那你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