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小蓮說了,許門的事你幫了大忙,其實他們跟我們做的多方買賣都不誠信,常暗中撈油水,我早就懷疑他們,所以這次才會派小蓮過去處理。」鑫老爺子坐在沙發裡,雙手交疊。
「鑫老爺,」我想起仇蓮早先說的話,提出深藏的疑問,「蓮少爺曾經告訴我,你從未要他繼承旭龍,但他如今不就是在幫您做事嗎?」
雖然看似威風,但永遠不知道下一步會如何,這是我對黑道的印象。
應該不會有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踏上這條路吧?即使他們自己已經深陷其中。
仇鑫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淡淡開口:「若衡等輩,不可多得,現在的旭龍,沒有像蓮這種身手的人,就算我不希望他涉及幫務,也不得不這麼做。」
我理解的點了點頭,順著接下去:「鑫老爺很有遠見,雖然當初送蓮少爺去學功夫只是為了強身,沒想到他反而成為旭龍幫的中流砥柱。」
仇鑫沒有回話,只是淡淡掃了窗外的枝椏一眼,輕聲開口:「其實都是我的錯,當初送他去學武,也是情勢所逼。」
我望著老人的側臉,完全不明白這番話是甚麼意思。
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問出霸佔我一個晚上的問題:「鑫老爺,請問一下,蓮少爺有一個叫做小東東的戀人嗎?」
肯德基爺爺一臉錯愕的轉過頭盯著我,終於笑出聲:「哈哈,沒有,沒有,小蓮跟他再怎麼樣都不可能成為戀人,不可能。」
我內心一緊,莫非這段戀情還是禁忌來著,兩個門不當戶不對的人相遇相戀,卻一路碰到無數阻礙,甚至最終天人永隔……禍水蓮,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叫你禍水了,我要叫你悲情。
「喏,這是小東東的照片。」
仇鑫不知何時從抽屜裡翻出一個相框,逕直遞到我眼前。
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窺見這個叫小東東的廬山真面目,感覺真是非常複雜。
我有點顫抖的伸出手,在把相框翻過來的那千分之一秒,時間恍若靜止,我不知道為什麼內心深處會抗拒去看它,而答案在照片裡的人印照進眼眸時終於揭曉。
那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她抱著一隻白色薩摩犬,笑容猶如輕拂枝頭的春風,睫毛濃密到投下厚重陰影,鼻樑圓潤,朱唇微彎。
光是看著她就覺得世界美好,讓人以為天使降世。
但是美好的感覺轉瞬即逝,內心深處卻傳來突兀的刺痛,我錯愕一愣。
「好、好可愛。」掩飾住那種詭異的疼痛,我只能把相框遞回去,聲音卻飄忽的不像自己的。
仇蓮眼睛應該是瞎了吧,我跟那個小東東究竟是哪一點相同了?之前還以為小東東是男人,沒想到是個清澄秀麗的可愛女孩,若真要說我跟這個小東東有那一點相同,應該是我們兩個都是人吧。
難怪仇蓮會對她畢生難忘,魂牽夢縈,我終於懂了。
本以為解決了一個問題會讓心情變得輕鬆,此刻卻感覺恍若沉重石塊壓在心頭,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啊,對了,你從明天開始復學,你把每天上下課時間跟司機交待一下。」
我詫異的望著老人,他卻從懷裡掏出一疊鈔票遞給我:「生活費,不夠跟我說。」
這會兒我真的傻住了,有點遲疑的接下來,眼睛卻不安的瞟著仇鑫:「鑫老爺,我不是被我哥賣過來的嗎?」
「混黑道未必不需要學歷,你讀的又是法律,將來考個照當旭龍的專屬律師也不錯,我這叫長期投資,不看眼前。」仇鑫朝我揮了揮手,笑容慈祥的像鄰家爺爺。
我想,旭龍幫會這麼強大,不是沒有原因的。創造時代的,從來都不是事件,而是人。
才回到房間整理完,司機浩成哥已經在門口等我,他是專門接我上下學的。
坐進這輛窗戶都嚴實的貼著不透光貼紙的黑車,我真覺得自己不是被賣來抵債,而是攀上了豪門。
踏進法學大樓的時候,同系的幾個朋友過來跟我攀談,聽著大家一般日常的談話,真覺得簡單的日子就是幸福。雖然現在還能在這裡讀書,但不知道何時開始必須為旭龍幫效力,鑫老爺還負擔了我的學費,我欠旭龍的也更多了。
最後一堂課結束時已經下午五點,浩成哥高大的身軀出現在校門口,我趕緊跑過去。
「今天晚上老爺子會回宅邸吃飯,他想知道你今天上學的情況。」坐進車子裡時,他這麼說。
我應了聲好,內心深處卻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