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下起了雨,他坐到位置上,想要跟站在外面的符欽若揮手道別,車窗就已經被雨水模糊。
施詩磊不知道他有沒有帶雨衣,猛然想起這件事,想要起身,一個抱著嬰孩的肥胖婦人就坐到了他身邊的位置上。孩子哭個不停,淋了雨,母子二人都十分狼狽。他只好坐了回來。
符欽若沒有離開,他站在雨棚底下,窗戶上是他模模糊糊的聲音,在夜裡深色的外套不明顯,可施詩磊還是能清晰地看到他。
車快開的時候,施詩磊收到符欽若的微信,寫著:注意安全,到了報個平安,有什麼需要跟我說。
他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想要回復,手機已經收不到訊號了。
就連一開始哭鬧的嬰孩也在母親安撫過後睡著了,班車裡沒有開燈,施詩磊只隱隱約約見到過道那邊一位乘客被手機螢幕照亮的臉。
似乎大家都在昏昏欲睡,但施詩磊卻沒有睡意。他忽然想起口袋裡還放著之前符欽若給的錢,便拿出來一張張弄整齊,放進錢包裡。
常可和施詩磊一樣,從前也被收養過。
養父母在收養他以前嘗試了好幾年都沒有懷上孩子,醫生也認為他們無法生育,因而他們來到孤兒院,把常可帶回家。可是後來,親生孩子出生了,他們就不再有閒暇照顧和撫養常可,把他送了回來。
就是這樣,好像試用期過後就退貨的態度,在常可心裡留下了陰影。在那之後,他也不願意被人收養了。而且領養孩子這種事,年紀越小的孩子越有優勢,常可長得並不出眾和乖巧,嘴巴也不甜,回到孤兒院時已經有十歲了,基本上也沒有人想要收養他。
施詩磊記得自己逃回孤兒院的那一夜,還是常可給自己開的門。
下車以後的雨更大了,早些時候符奶奶給施詩磊烘乾的棉靴很快就又淋溼。施詩磊打著傘,時而有雨點漂進脖子裡,凍得他聳起雙肩。他給常可打了個電話,得知他在一家KFC裡躲雨,人生地不熟的,連具體位置都說不清楚。好在聽他稍微說了一下週圍的環境,施詩磊還是找到了他。
他推開店門,不費吹灰之力就看到了坐在距離門口最近的那個位置上的常可。施詩磊心裡暗暗吃了一驚,沒想到一年多不見,他眉目舒展開了,脫去了許多稚氣,樣子看起來甚至比自己還要成熟。但施詩磊本來就顯小,也不放在心上,看常可激動地朝自己揮手,便冷下臉來走過去。
“哥。”常可往座位前面坐了一點。
施詩磊正打算說他兩句,可看到他亂糟糟的頭髮、憔悴的臉色,還有一雙明顯的黑眼圈,還是嚥下了這口氣,乾巴巴地問,“你會是站過來的吧?”
常可一愣,點了點頭。
“我操……”施詩磊扶住了額頭,半晌,他看常可整個人都縮著,看起來特別緊繃,心裡嘖了一聲,起身道,“走吧,跟我回去。來就來了也不多穿些衣服,感冒了還得吃藥打針。”
常可跟著站起來,笑呵呵地說,“沒關係,我骨頭硬,不容易生病。”
“呵呵。”施詩磊皮下肉不笑地發出了兩個音節,又瞟了一眼他那個破舊的書包,揹帶那裡的布料已經被扯開了。
租在地下室的房子才不過半個月沒有回來,就已經又悶又潮,走進去比室外還有陰冷。常可在門外愣了半晌,施詩磊開啟手機的照明,在裡頭說,“幹嗎?嫌棄啊?來找我就只能住這裡了啊。”
“不是……”常可連忙走進來,踢到放在門邊的板凳,差點摔跤。
施詩磊好不容易找到電燈開關,按下以後卻沒有光。他怔了怔,又多按了幾次,都沒有亮。想起走之前就已經拖欠電費了,該不會是房東已經把電給斷了吧?這樣想著,施詩磊抓過旁邊一隻電吹風插上電,開啟果然沒有工作。
“哥,你就住這種地方啊?”常可還沒發現異樣,在身後不可思議地問。
“現在連這種地方也住不了了。”施詩磊把電吹風放在一旁,看看時間都已經十一點多了。他走出門外,掏出錢包,藉著路口的燈光看裡面還剩多少錢。好在住一晚的錢還是有的,他盤算著過了今晚就讓常可回去,回頭對跟出來的他說,“家裡沒電了,我們到外頭去住一晚吧。”
常可愣了愣,隨即笑著點頭,眼睛好像一雙月牙。
好在現在是旅遊淡季,就算是西湖附近的酒店也沒什麼人。常可沒有帶傘,他們兩個人打一把,來到酒店時就已經都淋了大半。施詩磊沒等常可把傘收起來,就率先走到了前臺,問還有沒有房間。
“啊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