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了一會,周曉瑞突然想起什麼。
“主人,沒受傷吧?”看樣子項巖是沒受傷,但周曉瑞還是出於關心問了一句,“劉輝是不是找你麻煩?”
“是紅龍。”
“啊?”
“是在和紅龍打。”
“……那我老爹…沒事吧?”
項巖眼裡閃過可以稱之為驚慌的情緒,他緊緊抱著周曉瑞,好像生怕他從懷裡飛走。他靜默兩秒,閉上眼,心一橫。
“他死了。”
周曉瑞一臉沒聽懂的表情:“什麼?”
“周廣龍死了。”項巖咬著牙說,“我親手殺了他。”
周曉瑞花了五秒來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接著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推開項巖,呆滯地盯著他。
項巖目光深沉地回望,眼神裡滿溢著溫柔與哀痛。
“小瑞…對不起。”項巖艱難地道歉,他第一次,真心誠意地向周曉瑞道歉。
但這個曾經主宰周曉瑞一切的男人,現在卻感到莫大的無助。
周曉瑞哆哆嗦嗦地扯著衣袖,用手背擋住眼睛,卻止不住大顆大顆的冰涼淚珠滾落。他斷斷續續地呢喃:
“…我要…回…紅龍……”
周曉瑞出現在紅龍總部的時候,引起一陣譁然。
經歷此番磨難,紅龍會已是奄奄一息,人數只剩下原先的四分之一,眼看就要散了。在馮磊的堅持下,大家強忍悲痛,將周廣龍的屍體停放在紅龍總部,說是一定要撐到三天後葬禮結束。
周曉瑞踏進門,看見馮磊正跪在棺材前哭得涕淚橫流,其他人在他身後跪著。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他腳步虛浮地走到棺材前,看見他老爹正躺在裡面,面目安詳,周曉瑞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微笑。
“曉瑞!”馮磊站起來,“你沒事吧?!”
“我沒事……”周曉瑞虛弱地回答,靠著棺材緩緩滑落到地上,
他抬頭望著滿臉擔憂的馮磊:“磊哥,有酒嗎?”
整整兩天,周曉瑞不哭不鬧,只是背靠棺材坐在地上,抱著酒瓶醉生夢死。馮磊也不敢勸他,只能遠遠看著,以免他把自己喝死。
周廣龍死後第三天凌晨四點,周曉瑞從宿醉中醒來,強忍著劇烈頭痛,緩緩爬起來,趴在棺材上,——還有兩個小時,就要下葬了,從此天人永隔。望著周廣龍安詳的面孔,周曉瑞卻一句道別的話也說不出來。
清晨五點,空氣微涼,昏暗發藍的天空投射著淡淡冷光,萬物悄無聲息地蟄伏著,墓園瀰漫著一種寧靜的死亡氣息。
周曉瑞捧著照片走在最前,後面跟著馮磊和所有紅龍弟兄,一行人全部黑西裝,莊重肅穆。沒有人說話,安靜得只聽得到腳步聲和偶爾兩聲鳥鳴。
手裡的相框似乎有千斤重,周曉瑞的雙手有些顫抖,腦中空白一片,他什麼也不敢想,他怕情緒失控,驚了老爹的亡靈。
一行人緩緩走到墓碑前,周曉瑞從馮磊手中接過骨灰盒,將它小心翼翼地放進墓xue內,蓋上花崗岩石板,將礦泉水澆在一塊潔白的毛巾上,仔細擦拭墓碑,擺上供品。
機械地做完這一切,周曉瑞深深地鞠了三躬,退到一邊,弟兄們也一個個鞠躬。大家都一言不發,整個墓園靜得令人發憷。
突然,一輛黑色豪車開了進來,停在林蔭車道上。
周曉瑞循聲望去,驟然瞳孔收縮,血液倒流!
項巖和虞長清下了車。項巖穿著黑色正裝,帶著墨鏡,提著一大束白菊,飽滿的花朵沾著晶瑩的露珠,隨著腳步輕輕晃動。
周曉瑞渾身僵硬,四肢發冷,他垂下頭,頭髮蓋住臉,看不清表情。紅龍的一干人都驚呆了,愣愣地盯著這倆人緩緩走到墓碑前。
項巖摘下墨鏡放進衣兜,眼神有些黯然和疲憊。
他彎腰把花束放在墓碑前,潔白的菊花中,周廣龍微笑的臉龐親切慈祥,完全沒有平日的戾氣。
如果說,愛有多大,恨就有多大,那麼,現在滔天的恨意正在吞噬著周曉瑞,他感覺自己就是一堆澆了油的乾草,項巖“貓哭耗子”的行為就像朝他扔了一把火,轟地就爆燃了,之前那些理智瞬間被燒成了灰燼!
項巖看周曉瑞沉默地站在那裡顫抖不止,便止不住地心痛。他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來弔唁,只是當時在地下室,周曉瑞哭著說要回紅龍時,讓他感到一種陌生的恐懼,一種即將失去重要東西的恐懼,逼迫他身不由己地想要來確認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