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我沒有去問他怎麼,他卻先問的我。
並且我們的關係不是應該就此畫上句號了麼?
覺得頭腦裡一片混亂,怎樣也想不通他怎麼會追過來。
我還是強裝鎮靜地說:“沒有什麼啊。”
他頑固地戳我痛處:“我看到你流眼淚。”
我很尷尬,在這種時候不太想看到他,便有點冷淡道:“這也不能說明什麼。”
他靠在門沿上,眼神有點複雜,眼裡明明滅滅的看不真切。
他嘆氣道:“談一談吧。”
我低著頭溫順地跟著他走到外面走廊的椅子上坐下,思緒繁雜紊亂。
“你不問我為什麼嗎?”
我心裡想著你都要走了,這還有什麼意義。
他抿了抿唇,開口道:“我身體裡面有另一個我,我習慣稱之為他。”
我聽著這詭異的開場白,突然有種不怎麼好的預感,感覺我會聽到什麼令人恐懼的真相。
“我一直知道他精神上有問題,他時常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死人是不會死的,也可以理解成他認為他長生不老。他做了很多事情來試圖證明這一點,這個讓人比較不舒服一點。他出現的大多時候我都沒有意識,但我還是能感受到他的一小部分感覺,那不是特別好受。”
他停頓了一下,我覺得脊背發寒。
“後來,我忍受不了,我的家人也忍受不了,我自己離開,漫無目的地遊蕩。他的病情越來越猖獗,我沒有辦法去看病,也知道太難治好。我開始厭倦幫他收拾爛攤子,覺得很累,有點想,就這樣讓他去吧。”
“再後來,差不多就是我遇到你的時候。我試著控制我的身體,但這就像毒癮,我可以壓制,但是我無法消除,壓制反而讓它愈演愈烈。我很清楚自己的病情,我有預感我支撐不了多久,太累了。”
一直安靜地聽著,不知道為什麼他可以做到像在講述一個和他毫無關係的故事。他冷靜到了我覺得可怕的地步,然而他說的話才是真正讓我心寒的東西。
我根本無法想象他都經歷了些什麼,覺得身體裡的空洞被另一種疼痛難耐填滿。
他那樣的堅強,無比的脆弱與堅韌在他身上混雜在一起,卻有種驚心動魄的誘惑。
似乎再也無法讓他離開我的身邊。
“所以,對不起,我不想看到你這樣,才和你說這些,你別往心裡去。”
他說:“對不起,再見。”
他起身想要走,背影單薄,我聽到這裡才忍耐不住地衝動地拉住他。
陸泯安靜地看著我,等待一個解釋。
“……再坐一會,就一會。”我虛脫一般地喃喃道。
他終究還是心軟,被我拉著,坐回長椅上。
我偏頭去看他,他懶散地靠在椅背上,神情中有些莫名的我永遠都不會懂的東西。
我伸手想要觸碰他,但只有手指傻傻地停留在半空。
甚至連觸碰都不敢了。
我最終挫敗地放下手,懦弱地低語道:“回家吧。”
他眯起眼睛,不相信地看過來。
我重複道:“回家吧,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在家了。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發誓,我不會再離開你身邊。不管你怎樣都好,請求你,和我回去。”
他看著我的執念深重一言不發,隱忍地掙扎。
“你又要像上次那樣,我不答應你,你就糾纏不放嗎?”他很久之後嘲道。
我笑道,眼角卻浸了悲傷:“是。”
我就一直陪他坐在長椅上,或者說是他陪我,不知為什麼他也不離開。
我點了一支菸,他搶走了,我說:“醫院裡不能抽菸。”
陸泯:“……那你還點。”
“回家抽吧。”
良久之後,他悶悶地應了一聲,熄滅了手上的煙,告訴我明天再準備出院。
我在他病房裡加了張小床,窩在床上側躺著看他。
他本來面朝我,見我目光炯炯,又翻了個身翻到另一邊去了。
在至深的夜裡,我心裡所有複雜難言的感情都被更加擴大,反反覆覆地想著未來那些或有或無的事情。
我很不安,希望時間就此停滯,但它殘忍又固執地堅持前行。
然而我知道,幸好我還擁有現在。
作者有話要說:
☆、仰光
我想,沒有人比陸泯更懂得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