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年輕演員也不再生疏,此刻眉目一半在明一半在暗,隱含的歉意絲絲入扣。而顧修齊就那麼坐著,表情淡淡的,揮手的姿勢裡自有說不盡的蒼涼,即使一言未發。
沈洛記得很清楚,關於這一幕,路程在劇本里的原話是“重山已過,再無生趣”。劇本定稿交給劇組前,沈洛還特地為了這八個字私下找過南方,問他是不是也覺得這樣的語句太難落實到表演中,那時候南方不置可否,只叫他不要輕易提出質疑。
時至今日他才明白,凡事都有化境,演員也可以舉手投足無不是戲。
顧修齊曾有差點被“李淳”逼瘋的日子,但他走出來了,也收穫了碩果。他和角色在同一具軀殼裡殊死搏鬥,然後他贏了,從此海闊天空。
至於他究竟為什麼突然取得了這次戰役的最終勝利,沈洛也很快就發現了。導演說這一場就到這裡的話音剛落,顧修齊就被另一個男人從椅子上架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扶著,慢慢往臺下挪動。
顧修齊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表現精彩絕倫,非要纏著那男人,問他自己演得好不好,他喜不喜歡。對方始終穩定地支撐著他,低沉的聲音讓旁人都聽不清楚,但卻很好地安撫了興奮過頭的顧修齊。
領銜主演狀態上佳,導演自然心情愉悅,對待留在場內、為數不多的關鍵演職人員們一概和顏悅色,這時更是不吝讚賞,迎上去就對著顧修齊露出一臉笑容。那個一身黑衣黑褲的男人也隨著導演的話在點頭,只是神情寡淡,一雙眼睛始終不離開半倚在他懷裡的顧修齊。
“叫你來是送東西的還是發呆的?”
路程沒什麼溫度的聲音突然從前排傳過來,一直愣著的沈洛才想起自己的正事,趕緊穿過十幾排座椅朝他走過去,把手裡的劇本影印件遞給路程。
懶洋洋接了資料夾的人大致掃了幾眼,對著前面交談甚歡的幾個人揚聲道:“就按你們的意思辦吧,我回去改幾行字就行了。”
顧修齊明顯是怔了一下:“……路程,你這還是第一次同意我的要求呢。我以前說想改一下劇情,你都不理我的。”
路程難得高興,笑眯眯地在座位上舒展筋骨,與對待沈洛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你現在腦子才稍微好一點啊,以前我都懶得說你……”
這話一說出口,一隻腳還不能落地的顧修齊就叫囂起來,說自己哪裡腦子不好了自己明明正常得很。劇場里人人都在笑著、鬧著,連剛買了熱咖啡回來犒勞大家的南方都很快被捲了進去,撐著顧修齊的男人也忍不住笑起來,抬手輕輕揉搓著顧修齊柔軟的發頂,幽深的眼裡是在明白不過的情意。
一室歡聲笑語,只有沈洛孑然獨立。沒有人回過頭來看他一眼,也沒有人想到來邀請他一起交談。而沈洛本人也早已習慣了,看了一會兒便轉身離去,一邊走一邊摸出手機來發簡訊。
他問他能不能直接下班,明天再去整理文件。南方正攬著路程一起開顧修齊的玩笑,也只是看了一眼螢幕回了一個“好”字,沒多在意就這麼過去了。
或許在南方心裡,自己從來就不算是一個威脅吧。沈洛苦笑著回憶,剛才自己就站在路程身側,因為周邊噪音大而不得不俯身湊在他耳邊說話。南方拿了咖啡來給路程,連抬眼掃一下自己的動作都省了,可見是……
的確,路程從來沒有回應自己的任何表示,這一點南方無疑是看得最清楚的。無論是他沈洛最初的卑微仰望,還是後來學會的極力掩飾,終究都只是他們眼裡不值一提的小事。於是當事人對他始終冷淡,另一位索性連吃醋都覺得沒必要了。
這樣可有可無的人,連他自己也覺得無趣極了。
沈洛是失意而去,南方卻也並不怎麼春風得意。促成羅祈衡歸來,穩住顧修齊,照顧好路程,這些事情他都一件件完成了,工作上的問題又接踵而來。
他剛回復了沈洛的簡訊,手機離開他的掌心還沒來得及滑進口袋,來自辦公室的電話就急急追了過來。路程轉頭看見他皺緊的眉頭,跟著嘆了口氣:“怎麼,又是辦公室?”
南方點點頭,下意識要接那通電話,手指懸在接聽鍵上卻遲遲沒有落下。
“……算了算了,他們都這麼催你了,你就趕緊去一趟吧。”
南方非常為難地看著路程,欲言又止。
“我說真的,你去吧。”
周遭熙熙攘攘,路程的眼眸卻靜得像一片內陸湖。南方又多看了他一會兒,直到他偏過頭輕吻了一下自己的耳垂才略微安下心,總算能坦然走出去了。
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