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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慕容衝卻仍是垂著眼,只盯著自己死死扣住身前青石磚的五指。

然後他聽到苻堅的聲音淡淡地響起:“慕容垂,方才所言,可是屬實?”

“回陛下,千真萬確。”回答的聲音篤定之中卻也恰到好處地透著一絲慌亂,“然而臣方才所言大逆不道,還請陛下治罪!”

苻堅聲音卻並不做追究,仍是道:“罷了,你去罷。”

慕容衝忽然抬起頭,死死盯住面前的慕容垂。這一刻,才突然明白了一切。明白那個前日還對自己說著“你方才那些話,瞞得住別人,卻瞞不了我”的人,為何今日卻忽地變了一番姿態。也明白了在所有宗人對自己冷眼相看的時候,為何只有這個人才會對自己露出笑臉。

原來一切不過利用而已。利用自己,取信於苻堅。

這便是,自己所信任和仰仗過的人。

而此刻,慕容垂起身看了地上的慕容衝一眼,目光裡卻是平靜異常。回身對苻堅道了句“告辭”,便拂袖而去。

轉身之後,唇角才不著痕跡地露出幾分笑意。

自打燕國覆亡之後,苻堅對自己便格外警惕,時常遣人關注自己的一舉一動。這一點,慕容垂早有留意,也明白,苻堅對自己的信任雖並不完全,卻是滿朝嚷著“殺慕容垂”的言論中,自己唯一的活路。

所以,他一直在不失時機地博取著苻堅的信任。

在苻堅偶爾表明聽聞自家妾氏段氏貌美之後,毫不猶豫地將其拱手相讓。雖然心知苻堅此舉或許當真貪…色,或許實則不過是對自己的試探。可是無論出於哪種意圖,自己都必須表現出絕對的臣服。

他心中清楚,這是換取苻堅信任的最重要籌碼。

為此,總是要付出些代價的。比如段氏,比如這慕容衝。

所以明知苻堅會派人跟隨自己,他亦是獨自來見了慕容衝。慕容垂需要的,其實不過是讓他陪自己演一場戲而已。只是未曾想到,苻堅居然是親自前來。

頗有意味地笑了笑,念及方才苻堅強抑住怒氣的樣子,心道這慕容衝,終究還是太過稚嫩,終究還是太沉不住氣。

到底只是個孩子。根本不明白這亂世之中,人心,豈是能隨便信的?

*****

苻堅負手走進囚室,面無表情地看著室內的人。

慕容衝雙手被束在頭頂,雙足離地被吊在半空,頭低低地垂了下去。束在腦後的發已有些散亂,一縷從額邊滑落出來,散亂地垂在胸前襟口。而一身明豔的淺紫長衫,色澤已有些暗淡,順著修長的身子垂落下來。

苻堅一眼便看出,這袍子分明是自己許久前遣人賞給他的。因為在他看來,唯有這明豔的色澤,才能襯出他周身那非比尋常的傲然之氣。

然而這卻是自己初次見他穿上。平日裡素衣散發,對自己清冷以對,而今見那慕容垂,卻是如此修飾服章。

原以為他生性如此,此刻看來,不過假意清高罷了!

回想起他那日堂上離經叛道,觸怒宗族之言,苻堅原本是忍俊不禁的。念及他日漸恭順的舉止,本以為他已然足夠聰明地選擇了臣服和認命。若說心內沒有一絲欣然,也是假的。

回想起這幾日對方的恭順,自己的恩賞,倒是愜意的平和。

然而,直到親耳聽聞了他與慕容垂之言後,苻堅才陡然發現,他慕容衝不僅是一匹野馬,還是一匹烈性的野馬。這種烈源自他內心無可抹殺的驕傲,即便外表臣服,內心卻始終不曾平息分毫。

甚至是……“恨之入骨”?

腦中迴環著這個詞,苻堅突然平添出幾分怒意。按說慕容衝初來之時,自盡,毀容,刺殺,雖一一未遂,而那眼中燃燒著的怒火,苻堅也是明白的。可他從不曾在意,不過一笑而已。這亂世之中,他毀了多少人的家國,斷了多少人的性命,早已不可計數。世間恨他的人多了,又如何會在意添上一個?

恨,不過是弱者對洩憤,強者的戰果罷了。

然而此時此刻,苻堅卻當真是莫名地難以止住心內的怒火。只覺得這種臣服之後的被欺騙和背叛,在心內油然而生的怒火,讓他百般按壓之後,仍是然難以冷靜。

原本自視待他不薄,末了,卻換來一個“恨”字。

苻堅立在原處,默然許久之後,才緩緩地在唇角挑起一絲笑意。

憑你慕容衝,也能如此在孤的面前耍花樣?你若要恨,孤便索性讓你恨得更徹底些。

念及此,苻堅冷笑一聲,忽然大步向前,一把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