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家的感覺。
那些羽毛離了絲線的束縛,便紛紛飄散開來,乘著風,在空中旋舞著。一星一點,帶著火光的羽毛,飄在漫天塵沙之中,像是放慢了數萬倍的煙火,一點點成灰,一點點沉落,猶如繁華落盡的悲涼。
漸漸的,羽毛燃燒的氣味濃烈了起來,沖人鼻端。
這讓顏啟昊驀地想到了少年時第一次上戰場的情景,那是和當今聖上一起,率領騎兵奔襲了一夜,一舉燒掉了趙軍的糧草。那時,戰場上就瀰漫的就是這種氣味,米、草、人、馬……統統被燒成一片焦黑,焦臭中帶著一絲焦香,濃烈得令人作嘔……在記憶中,這種氣味一直和死亡相伴相生,此時再度聞到,令顏啟昊不由得心中一凜。
顏音垂著眼眸,像是惋惜,更像是哀悼,終於,待所有的火星都滅了,他才抬起頭來,臉上是淡然的笑。
“在室韋國,這種羽衣一向是出嫁的女子和歸家的遊子所服用,它源自室韋故老相傳的“毛衣女”傳說。這傳說,說的是一個男人,偷偷藏起了下凡的天女的羽衣,令那天女無法生出翅膀,返回天庭,便只得嫁給了這個男人,生兒育女。”
“那男人始終珍藏著這襲羽衣,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損壞。直到有一天,他們的孩子發現了羽衣的所在,偷偷告訴了母親。這故事的結局有兩個,一個是天女穿走了羽衣,拋下了丈夫子女,返回了天庭,回到父母身邊;另一個是天女裝作不曾發現羽衣,繼續在人間生活……但不管怎樣,都是天女自己的選擇。”
“那男子藏起了羽衣,強迫了天女一次,但絕不會去燒掉羽衣,強迫她一生。所以,在室韋,損壞羽衣是不吉的,猶如折斷了穿衣人的翅膀。”
顏音直視著顏啟昊,就這樣娓娓訴說著,語氣中沒有一絲怨與怒,像是在說一個和自己無關的故事,臉上的笑容像凝固了似的,讓人覺得那不是喜悅,反倒是最深重的悲傷。
顏啟昊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有些後悔自己的魯莽。他並不曾聽過這則室韋的傳說……回想起來,自己和盈歌也只不過度過了八年的恩愛時光,便是這八年當中,自己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是領兵在外的,真正的相處,現在能憶起來的,也只有寥寥的幾個片段而已。
“孃親當年從室韋穿來的那一件,一直在宮裡被皇上珍重保藏著,就像新的一樣。這件是皇上命人仿照那一件,特別從室韋定做的,沒想到卻是如此短壽。”顏音依舊平淡而清冷的訴說著,那樣沒有絲毫情緒的語氣,像是深深的諷刺。
顏啟昊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這個兒子親著皇上,疏遠自己,聽了這話,當下一拂袖,轉身入內,口中冷冷說道,“你若還認我這個父王,就跟進來,若不進來,就永遠不要進門了!”
顏音咬著嘴唇,徐徐回望後面的那些從人,只隔著幾十步的距離,卻像隔著一道鴻溝,沒人能夠逾越。顏音怔怔看了片刻,便下了決心似的,轉回身來,低著頭,快步走入了那扇斑駁的朱漆大門。
跨過門檻的那一瞬間,風中傳來了低低的喟嘆:“這便是我牽掛的家麼……”
風呼嘯而過,將這幾個字打得七零八落。
那絳衣的身影,似乎感知到了什麼,停了一瞬,便又大步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新坑~~
☆、一、花落棋床日未曛
大趙天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都城大梁,永安郡王府。
冬日裡難得的好天氣,陽光暖暖的照著,沒有一絲風。繡樓向南的窗戶半開著,一樹臘梅含苞待放,將枝條堪堪探入了室內。室內焚著香,淡白的煙氣凝成一線,裊裊上升,復又靜靜飄散。
兩個女子,正圍著一個高几,對坐下棋。
坐在圈椅上的那個,看上去只有七、八歲年紀,遍身綺羅,滿頭珠翠,被厚實的雕花絲絨椅袱擁著,更顯得嬌小玲瓏。只一雙眼睛顧盼有神,顯得聰明慧黠,竟不像個孩童模樣。
斜簽著坐在繡墩的上的那個,十五六歲年紀,穿著淺紫色綺綾直襟褙子,像是婢女模樣。
兩個人正在玩的棋是六博。
只見那那女童手腕一旋,十八個面的玲瓏骰子滴溜溜轉了幾個圈,翻上來是個“三”字。那女童似乎很是失望,嘟著嘴,沉思了片刻,便拈起一枚象牙的散棋棋子,沿著曲道向中央挪動了三步。
那婢女取過骰子,口中笑道:“看來這一局奴婢贏定了呢!”正要翻腕將那骰子擲出。
卻見門簾一挑,一個紅衫婢女走了進來,略行了個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