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縣修建的興洛倉,周長二十餘里,內有糧窖三千,每窖可存糧八千石,可見其規模之大。
在營造東京新洛陽的同時,楊廣又命楊約主持,在城西修建顯仁宮。這是個幾乎可與秦阿房宮爭雄的浩大工程。如果說楊廣建東京是為了有利於國家的統治和經濟的發展,那麼修建顯仁宮,則純粹是為個人享樂了。為修好顯仁宮,特從大江之南,五嶺以北搜尋奇材怪石,派人普天下蒐集珍禽異獸,奇花名草,用以充實“西築”御苑。這座皇家園林,周長二百里,苑內掘坑蓄水為海,海中築蓬萊、方丈、瀛州三座仙山。俱高百餘尺,亭臺樓閣,重重疊疊,星羅棋佈于山上。海北開有龍鱗渠,以引來活水。沿渠迂迴曲折又建十六所宮院,每院住一嬪妃。整個顯仁宮,千門萬戶,金碧輝煌,極盡人間繁華。
公元606年(隋大業二年)陽春三月,東京洛陽高速度建成。伴著綠柳紅花和風麗日,楊廣正式遷都。並特意在顯仁宮蓬萊島的醉仙閣,設御宴為楊素慶功。百尺仙山,三層高閣,皇封御酒,珍饈佳餚,樂師鳴奏,宮人獻舞。清風撲窗而入,斜陽撒下金光,仰望藍天上白雲飄冉,俯視水面上鷗鳥盤旋。此情此景,美不勝收。在坐的楊廣、楊素及作陪的太子楊昭,無不賞心悅目,心曠神怡。
楊廣舉金盃:“楊愛卿修建東京,勞苦功高,請滿飲此杯。”
按常規,對皇帝賞酒,臣下當跪受。楊素自恃功高,卻不曾站起,只是將手中杯舉至眉端:“萬歲恩寵,老臣惶恐,愧受了。”便一飲而盡。
侍宴的王義,隨即與楊素斟滿。楊素將杯舉起,依舊端坐錦墩:“老臣此杯賀陛下萬壽無疆,祝太子殿下千秋長永!”又是一飲而盡。
“愛卿如此豪飲,哪像花甲之年。朕珍藏的烈性好酒,理當與卿品嚐。”楊廣對王義使個眼色,“去將高麗國進貢的‘長春白’取來。”
“遵命。”王義轉身走向後閣。幾個太監宮女在閣內聽候傳喚,案上的銀托盤上,一把造型精美的龍柄鳳嘴壺早已擺放在那裡。此刻的王義,未免心頭突突激跳,看著那壺嘴,如同虎口一般,似乎要吞下自己。宴席開始之前,楊廣曾特別交待他,這壺內裝有配製好的毒酒。即在高麗貢酒內加了“百足霜”,就是把一百條蚰蜒烘乾碾碎製成的毒藥。此藥最大的特點是,當時並不發作,亦無不適之感,而是三日後發病,須臾便劇痛而亡,這樣便可避免席間藥殺楊素之嫌。為確保萬無一失楊廣特用一死囚做了試驗,果然藥效不差。王義心地善良,以往連蟲兒都不曾抿死一個,如今卻要他親手毒死楊素,又是聖命難違,只有硬著頭皮去做了。
王義手捧著托盤,邊走邊望著壺蓋出神。這是一把轉心壺,內中設有機關轉芯。為不使楊素生疑,事前說好由太子楊昭陪楊素同飲一杯。這就要求王義手疾眼快,不露破綻,在給太子斟酒之後,壺蓋右轉一圈,再倒出來便是毒酒。他惟恐出現差錯,在腦海裡反覆思索著倒酒的程式,以做到萬無一失。
王義回到桌前,神情總有點不太自然:“萬歲,長春白取到。”
“好,代朕為楊大人斟滿。”楊廣見王義表情失常,給他一個警告的眼色。
王義竭力保持鎮定,並不急於斟酒,而在靜等楊素開言。果然不出所料,楊素介面說:“萬歲、殿下在上,老臣怎敢佔先。”
楊廣暗罵老滑頭,任你奸如鬼,也吃洗腳水,便說:“朕從來不飲烈酒,愛卿既然提出,就著太子陪飲一杯。”
楊昭事前早知奧妙:“兒臣遵旨。”
楊素又提出:“太子為尊,還請先敬殿下。”
王義舉壺略作傾斜,為楊昭斟滿一杯。在提起酒壺時,掌心暗中用力,已將壺芯旋轉一圈,緊接著為楊素斟滿。這一連串動作,貼切自然,可說是天衣無縫。
宴會結束,楊素離開了。王義長長出了口氣:“太緊張了,總算不負聖命。”
“你倒是很機靈。”楊昭表示讚賞,“我真擔心你不能及時移動轉芯。”
“奴才怎敢失誤。”
“很好。”楊廣亦感到滿意,“待三日後楊素老兒歸天,朕當重賞與你。”
“為國分憂,為萬歲盡力,乃理所當然,奴才不敢望賞。”王義又加表白,“奴才一定守口如瓶,永生不洩天機。”
在忐忑不安的焦灼中,王義熬過了漫長的三天。這三天恍如三年,楊廣也是在期盼與緊張中度過的。當顯仁宮在黎明被晨風朝曦梳妝,楊廣在龍鱗渠上漫步,時為東宮太子府武衛大將軍的姬威,風風火火闖到了楊廣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