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中密切注視李淵的表情變化,見李淵臉上始終掛著問號,顯然仍有疑問。待十三名官紳被打發走後,宇文述決心揭開悶葫蘆,裝作漫不經意地發現李淵:“哎呀!這不是李大人嗎?”
李淵也正想亮明身份,便走近楊廣:“拜見晉王千歲。”
楊廣故作驚訝:“李大人如何來到揚州?又緣何如此打扮?”
李淵並不急於解釋:“千歲適才操演水陸兵馬,堪稱訓練有素,兵強馬壯,萬歲果然慧眼識珠呀。”
“李大人此話何意?”楊廣更覺李淵來意莫測。
“千歲,下官是奉旨而來。”李淵有意賣關子,“微服出京,是便於暗中私訪啊。”
“如此說,本王所作所為,已全被李大人訪去?”
“不敢,略知一二而已。”李淵以話試探,“適才千歲凜然拒賄,慷慨陳詞,令人欽佩,然何故有人散佈對千歲不敬之詞?”
“俗話說,耳聽是虛,眼見為實,”楊廣柔中含剛,“李大人是明白人,自會辨識真偽。”
“不錯,下官自然心中有數。”李淵不再兜圈子了,“晉王楊廣接旨。”
“臣在。”楊廣面對聖旨跪倒,“父皇萬歲!”
李淵一字一板念道:“……嵩山匪亂,一日不平朕一日寢食不安,著晉王即刻領本部兵馬征剿,早奏凱歌,以慰朕心。”
楊廣謝恩接旨後,對李淵說:“請李大人到府中休息更衣,今晚本王為李大人擺酒洗塵。”
豈料李淵斷然拒絕:“多謝千歲盛情,依下官之見就免了吧。”
“怎麼,本王不配款待嗎?”楊廣有幾分不喜,“歇息一日,本王還要在大人臺前請教呢。”
“下官不敢,千歲海涵。”李淵固辭,“一者萬歲要下官即刻返京,二者千歲要整備兵馬出征,再若打擾,有礙征程,萬望見諒。”
楊廣不再勉強:“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李淵走後,楊廣問宇文述:“這場戲我演得如何?”
“千歲應付自如,無懈可擊。”宇文述不無隱憂,“只是我看李淵未必認可,他顯然仍對千歲不懷好意。”
“事情也只能做到這步了,至於結局,聽天由命吧。”
宇文述憂心忡忡,默默不語。
李淵離開楊廣,並未離開揚州。他又在城內訪查了一日,所聽所聞仍是楊廣貪財好色。李淵得出結論,今日校場所見均是楊廣作戲。也更使他認識到,楊廣這兩面派手法,一旦面南登基,將是大隋的無窮隱患。
次日午時,李淵飛馬駛離揚州。一路北上,直奔長安。這日天晚,李淵因急於趕路錯過了驛站。眼見得夜幕低垂,又值陰雲四合,點點滴滴的細雨飄灑下來。路徑難辨,馬疲人飢,李淵決定就近借宿。又行裡許,前面一處燈火閃現。近前細看,卻是一處綠蔭覆蓋的田園。幾間茅舍,一道竹籬,分外幽雅恬靜。李淵方要叩門,望見男女主人雙雙立於簷下觀賞夜雨景色。瞥見來人,男主人先開了口:“遠客莫非要借宿乎?”
李淵一怔,聲音耳熟,又驚歎其判斷力準確,甩鐙下馬答道:“貪趕路程,錯過宿處,夜雨霏霏,正自情急,乞宿一宵,房金不拘多寡,明日早行。”
男主人已迎出柴扉:“在下恭候李大人多時,這借宿是求之不得呢。”
李淵又復驚訝:“尊駕是哪位?緣何便認得下官?”夜色頗濃,任憑李淵如何努力也辨識不出對方是何人。
男主人含笑與李淵挽臂:“請進寒舍敘話,一切自然明瞭。”
燈光之下,女主人紅妝耀眼,皓齒明眸,麗質冰肌,秀色可人。再看男主人,齒白唇紅,氣質高雅,舉止中溢位一派道骨仙風。李淵不禁撲上去把住對方雙臂:“你呀!在長安失蹤的李靖。”
李靖朗然而笑:“沒想到吧?我這個本家與你在此相逢。”
二人原本是至交密友,又系同宗,李淵確感喜出望外。他又向女主人一拱手:“更想不到紅拂姑娘不只美豔依舊,且又似仙姬臨凡。”
“李大人過獎,賤妾愧不敢當。”紅拂還禮,“不過遠離塵垢,意淡神清,自覺亦有幾分仙氣。”
李淵仔細打量一番李靖:“怎麼,你這三清門下業已還俗嗎?”
李靖笑指紅拂:“如今在下是不愛道裝愛紅妝了。”
說罷三人彼此對視,不覺都開心地暢笑。
寒暄過後,紅拂置辦酒菜。村釀美酒,野味粗蔬,面對沉沉夜色,絲絲細雨,燭光閃閃,舊友重逢,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