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榮廷發跡,扶遙直上的時候,譚浩明之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位至廣西督軍之職,時人常以陸、譚並稱。其實,譚浩明本不學無術的庸碌無能之輩,不過藉著與陸榮廷有裙帶關係才得以任要職。今日從前線戰敗歸來,陸榮廷自然不會追究他的責任。譚浩明拜過觀音菩薩之後,與陸榮廷從觀音閣中出來,只見秘書陸瑞軒面帶驚惶之色,匆匆奔來,向陸榮廷報告:
“老帥,沈鴻英在粵北戰敗,退回賀縣,通電宣佈自治,宣告與老帥脫離一切關係,自稱救桂軍總司令……”陸瑞軒急喘喘的,不得不停下來吸一口氣,又接著報告,“另據報,右路軍黃業興部在粵軍圍攻下退出高州,黃業興率部退回廣西后,又突然率軍開向欽、廉方向,似有將部隊開入南路投降粵方的意圖。”陸瑞軒滿頭冷汗,顫抖著將手中的兩封電報呈給陸榮廷。
“姐夫,我們左、中、右三路大軍,都完啦!”譚浩明哀嘆一聲,用哭一般的聲音說道。
“哼哼!爹孃都給他們生了兩隻腳,走東走西由他們去好了!”陸榮廷將電報往地上一扔,隨隨便便地說道。
“姐夫,我們怎麼辦?”譚浩明眼定定地望著陸榮廷。
“他們要來,我們就走嘛。”陸榮廷抬了抬他那有一條傷痕的下巴,仍不在乎地說道,“打敗算什麼,打敗就上山,我們不都是從山上下來的嘛,只要手上抓住本錢,世界是有得撈的!”
“瑞軒,你馬上去給我把福祥找來!”陸榮廷對陸瑞軒道。
“是!”
不久,長得黑胖的旅長陸福祥奉命來到,他既是陸榮廷的義子,又是陸氏身邊的一員悍將。陸榮廷命令道:
“福祥,你把存放南寧的軍火全部運回武鳴老家去,將部隊撤到高峰坳一帶佈防,要儲存實力,必要時可拉上山去,聽我的命令隨時準備反攻!”
“是!”陸福祥奉命去了。
“老帥,我們呢?”陸瑞軒心神不定地問道。
“到龍州去。”
陸榮廷說得乾脆而輕鬆,彷彿這不是敗逃,而是去遊覽觀光一般。但陸瑞軒透過那張“毋”字臉,看得出老帥內心是痛苦的。他點了點頭,說道:
“我去安排一下吧!”
陸瑞軒正要走,陸榮廷卻又喚住了他:
“且慢!”
“老帥有何吩咐?”陸瑞軒忙轉身問道。
“走,我們要走得堂堂正正的。”陸榮廷擺出一副豪爽的大丈夫氣派,“你擬個電文吧,就說為了不使地方糜爛,百姓免遭兵災,我陸某人自願下野,以息干戈,以全桑梓,以救斯民……”陸榮廷雖然從三十七歲才開始學文化,但文字功夫並不粗淺,他作的詩,寫的大字,勝過那些飽讀經書的文案幕僚,平時給部下批閱電文,常有畫龍點睛之妙。
“是!”
“把那三個戲班子也一起帶上,我們到龍州去祝觀音誕!”
“是!”
陸瑞軒口頭上答應著,那兩條腿卻站著不動,臉上一副沮喪悽惶之色。他知道此電一發,陸老帥一離開南寧,等待著他們的將是流亡和寓公生活……
“莫那麼想不開嘛,坐江山和賭錢坐莊一樣,今天是我,明天是你,下一次又輪到我來,賭輸的錢是可以再贏回來的!”陸榮廷把兩隻衣袖往上一推,象在番攤上下大注一樣,氣派不減當年。
也許是陸老帥這幾句頗具“哲理”的話給陸瑞軒打了氣,壯了膽,他點了點頭,這才去擬老帥的下野電文。
下野通電一發,陸榮廷帶著廣西督軍譚浩明、省長李靜誠等一批文武要員,離開南寧麻雀巷,到凌鐵村碼頭乘船,上邊關龍州去了。
俗話說“兵敗如山倒”,黃業興統率的右路軍,在攻下高州之後,忽聞桂軍中路全線潰敗,恐孤軍深入,後路被斷,急從高州撤回廣西玉林,又聞桂平鎮守使韋榮昌已降粵,黃業興見大勢已去,即自謀出路。他本是廣東欽州人,所部大多是欽廉子弟,便決定脫離桂系,將所部開往廣東南路,再圖發展。黃業興統率的這支隊伍,原是桂軍名將林虎的第二軍,因林虎反對向廣東用兵,因而辭職離桂,陸榮廷即以該軍師長黃業興升司令,統率全軍進攻高雷。第二軍雖桂軍勁旅,但在粵軍的追擊之下,又聞各路桂軍皆已戰敗,官兵已無鬥志,逃的逃,降的降,士氣瓦解,潰不成軍。他們由廣東逃回廣西,復又奔向廣東,官兵惶惶,皆不知所往。這天,當部隊從玉林逃到北流縣的六靖鎮時,已是黃昏時分。由於整天胡亂奔跑,官兵疲憊不堪,一時聽到宿營的號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