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國民政府拒絕在《國內和平協定》上簽字。
黃紹竑匆匆來向李宗仁辭行:“德公,我剛剛和文白通了電話,將政府的態度向他簡單報告過了。據說,今天午夜,中共將發出向江南進軍的命令。我在這裡,已經沒有事了,準備到香港去住些日子。”
“你坐!”李宗仁向黃紹竑打了個手勢,他心情極為沉重,眼裡佈滿血絲,眼皮有些浮腫,看來,他為巨大的憂患所迫,已到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的地步了。黃紹竑不禁產生一種憐憫之情,他默默地落坐在李宗仁旁邊的沙發上。
“你為什麼又要離開我?”李宗仁看著黃紹竑,悽然地說道。
黃紹竑聽李宗仁這麼質問他,心裡也很難過,輕輕地說道:
“我不走,在這裡幹什麼呢?”
“幫我一把,我已經感到心力交瘁了,我們一起撐一撐這個局面吧!”李宗仁把頭仰靠在沙發上,右手輕輕地按壓著腹部——黃紹竑知道,李宗仁有胃潰瘍病。
黃紹竑還從沒看見過李宗仁這麼頹唐,這麼可憐,這麼一副英雄末路的落魄樣子!當年那個叱吒風雲的李猛子,那個騎著一匹棗紅馬飛馳在戰火硝煙中的鐵將軍,誰能相信會是眼前這個禿了大半個頭,渾身無力地靠在沙發上,顯得奄奄一息的國民黨代總統呢?可是,除了同情之外,黃紹竑能幫李宗仁什麼忙呢?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德公,有你和健生、敬之等人給黨國送葬,料理後事,已經足夠啦!我,在你這裡沒有用了,你放我走吧!”
李宗仁猛地抓住黃紹竑的手,極不甘心地叫喊著:“難道我們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
“除了送葬,別無他途!”黃紹竑覺得李宗仁的手是那樣冷,表情萎頓得象行將就木的人,他只感到一陣心酸。
“那麼,你這回離開我,是永遠不會再回來的了?”李宗仁說完這句話,只覺得鼻樑兩側象有兩行螞蟻在爬行一般,他感到鼻腔一陣陣發酸。
黃紹竑看見李宗仁流淚了,他難過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宗仁喟然長嘆,說道:
“民國十一年,你把俞作柏和伍廷颺從我手裡拉走,那時,我真恨透了你!”黃紹竑一愣,一向寬宏大量的李宗仁,難道現在也會象小諸葛白崇禧那樣來“清算”他嗎?
“民國十九年,我們被老蔣打敗,退回廣西,我在柳州設指揮部,準備從滇軍手中奪回南寧,你在桂林突然發出‘馬電’,向老蔣呼籲和平息事。我當時氣得真想派人去把你關起來!”李宗仁繼續說道。
黃紹竑心裡一沉,果然,李宗仁和白崇禧都要“清算”他了,他們可能要扣留他,把他當作蔣家王朝和桂系集團的殉葬品。嗨,死也罷,生也罷,看來這一輩子都要和李、白纏在一起了,隨他去吧!黃紹竑心事重重,悲憤滿腹,他非常坦率地說道:
“德公,我黃紹竑前兩度離開你,只是可恨而已,這一次,恐怕是可殺啦!”
“老弟,你說哪裡話來!這一次你走,我一點也不恨你!”李宗仁出乎意外地說道。
“啊?”黃紹竑不知李宗仁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恨我自己無能,既不能從老蔣手中把黨政軍財的大權統統拿過來,又不能阻止共產黨過江!”李宗仁唏噓不已,接著又說道,“幾十年來,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可是今天,我們卻落到這般地步,我對不起你呀!老弟!”
看著李宗仁老淚橫流,黃紹竑也潸然淚下,室內久久無言。
“老弟,在你離開我之前,能否教我一個脫身之計?”李宗仁忽然向黃紹竑問起計來。
“啊……”黃紹竑眼睛一亮,他估計李宗仁不簽署《國內和平協定》,除了有劃江而治的幻想外,還外受蔣介石的牽制,內受白崇禧的壓迫,縱使想簽字,也毫無辦法。他想起李濟深有陪李宗仁到漢口去簽字的建議,但目下白崇禧的態度如此惡劣頑固,武漢那裡如何去得?況且南京特務林立,李宗仁目標太大,行動亦有困難。黃紹竑想了想,便說道:
“照我看來,南京很快便將棄守,此後,德公不知何往?”
李宗仁不說話,只是看著黃紹竑,象副總統競選中碰到難題一樣,等著黃替他出主意。黃紹竑見李不回答,想必正為這個急迫的問題躊躇不決,便有的放矢地說道:
“國民黨中央黨部早已搬到廣州,孫哲生前些時候也曾把行政院遷到那裡過,看來,德公下一步也不得不將政府遷穗啦!”
李宗仁仍不說話,黃紹竑心裡一動,知李對去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