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陰雪青不由心中微動。 這種感覺,很微妙。 比做出令自己滿意、心動的傀儡,還要叫她歡欣。 她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夜裡,陰雪青躺在床上,她翻個身,抱著被子,吐出口氣。 她還想再玩一次。 而另一頭,搖光塔內,逐水的房間,就在陰雪青房間隔壁。 陰雪青房中昏暗一片,他房間裡,點著微弱的燭火。 昏黃燈光下,白日少年溫和漂亮的臉上,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鼻樑眼睫的陰影,加深這種詭異。 他正低著頭,認真處理手上的東西。 這種葉子,是這滿山上,最為常見的葉子,但它是最特殊的。 它沾染過陰雪青鬢角。 逐水用傀術,製成一個小小的傀盒,能保持住葉子的新鮮,未來長達三年五年,這片葉子都不會乾枯。 做完這些,他開啟自己枕邊一個兩巴掌寬的箱子。 箱子裡頭,箱子不大不小,混在行李中,一點都不醒目,但這也是個傀盒,旁人若要強行開啟,只會讓裡面的東西灰飛煙滅。 只見箱子裡,放滿密密麻麻的小東西。 有荷包,有手帕,有一小撮漆黑的長髮…… 還有一支筆桿上雕刻花鳥紋的筆,筆桿有些舊了,毛卻很嶄新,看起來,是剛換下來不久。 逐水將葉子,與它們放到一處,他低著頭,神色莫辨,修長白皙的指尖,一一掠過這些小東西。 他微微一笑。 接下來幾日,陰雪青好好在山裡“野”了一把。 這是她自出生後,第一次不去想傀儡,山上原來有這麼多好玩的地方。 逐水還給她紮了一架鞦韆,可以站在上面,一盪出去,腳底下,則是萬丈深淵。 陰雪青倒不怕摔下去,她只覺得新奇又刺激。 眨眼間,到了第六日早上。 逐水若往常那般,送來早飯,便退下。 陰雪青覺得有點奇怪,這段日子,他們同吃同住,他突的離去,她有些不慣。 不過,她也沒有要留人的意思。 獨自用完早飯,她沒等來逐水,著傀儡端走剩飯剩菜,先去搖光塔內部,看過木儡抄寫的陰陽經,沒什麼問題。 她沒什麼事做,坐在桌前,神思飛遠。 逐水到底去哪了? 她雖是主子,卻從未要求傀伴事事都要和自己報備。 不過,追風和攬月,如果有事離開自己,都會和她說,自然,她也不甚在乎,所以,逐水從沒跟她報備過,她也是這時候才想起來的。 陰雪青咬咬嘴唇。 她推開大門,回到留宿區,在逐水房間門口停下。 傀伴的一切屬於主子,主子可以隨意進出傀伴房間。 逐水的房中,很簡潔乾淨,像沒人住的模樣,除了桌案上一摞書,床上枕巾,竟沒什麼旁的氣息。 想想也是,他是個愛乾淨的。 陰雪青打量四周,走到桌案旁,隨手翻開他的那摞書。 上面記著傀儡術的要義,從最簡單的傀線,到作儡,一本本書,筆跡從稚嫩到成熟,還常有註釋。 陰雪青本不打算多看,但總覺得熟悉,直到看到一句註釋:主子提,此等傀儡需防止傀線交錯。 對了,這些話是她說過的。 他將自己說過的話,一一記錄成冊? 陰雪青翻著書籍,心想,平時看不出來,其實,逐水對待傀儡術,對待她,認真到一個境界。 她彎起唇角。 那總被追風和攬月吸引的目光,終於,落在寂寂無名的逐水身上。 離開逐水的房間,陰雪青更想知道他在哪兒。 她記起之前,他們玩水的地方,沿著之前開闢的小路走去。 隱約聽到水聲,陰雪青放慢呼吸,越過面前的大石頭,只看不遠處,逐水站在較深的水段,他光裸著上身,露出一塊塊腹肌,那身面板,白皙又好看。 他側著頭,溼發放在肩頭,兩隻手交替揉搓頭髮。 是在洗澡。 陰雪青腳步一頓。 饒是自己再冷情冷性,也知道,這時候闖進去不合適。 她方要後退,只聽逐水聲音一沉:“誰?” 轉眼間,幾根傀線操縱著刀片,封住陰雪青的退路,她不得不往前走出一步。 逐水抓著他慣常穿的玄衣,半披在身上,發覺是她,他一愣,白皙的面上,浮上一抹不明顯的薄紅:“主子。” 他背過身,低下頭,趕緊穿戴衣裳。 陰雪青沒有說話,也背過身。 沉默中,只聽得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想,他也知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