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是想給我收屍,還是送葬?”
“不,我對那個沒興趣,我倒是想把您剖開來瞧瞧。”
“那可真對不起,我讓您失望了,道格拉斯先生。”
樓下傳來馬車的嘈雜聲,接著,倫敦的迪肯警長那張討人喜歡的胖乎乎的圓臉就從樓梯口出現了。
“哎呀,公爵,我接到您的電報就趕來了。”
警長恭恭敬敬地向德沃特公爵行了個禮。他四下掃了一眼,那張發酵過度的小圓麵包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這兒可真夠亂的。”
“即使不算上襲擊我的罪名,他們的脖子也不會遠離絞刑架哪怕一英寸。”
“公爵,唉,實話說,我是多麼希望、希望哪一次能夠在一個稍微體面的場合拜見您啊。瞧啊,您又是這樣。”
德沃特公爵整整衣領,露出慣常地冷淡而體面的微笑。
“我倒覺得,這沒什麼。”
天快亮了,德沃特公爵倚在床頭,層層疊疊的床帷捲起來了,道格拉斯先生拉開窗簾,窗外朦朦朧朧一片湖光山色。他們這是在倫敦西區的莊園裡,在經歷了半個驚心動魄的晚上後,他們回到了這裡。畢竟,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還是在自己的屋子、自己的床上睡覺比較不容易被包著布塊的木棍所打擾。
“你能幫我拿件衣服嗎,我有點冷,雅各。”
“為什麼?我又不是你的貼身男僕,你不會按鈴叫人嗎?”話雖然這樣說,道格拉斯先生仍然為對方挑了一件厚呢子大衣,披在肩上,“早上還是有點冷的,公爵先生。”
“我沒睡著,雅各。”
“我知道,所以我壓根兒也懶得躺下。”
“小愛德華有訊息了,我已經讓他們快馬加鞭把那封信從肯辛頓轉送到倫敦來。”
“我看到電報了,這裡還有封迪肯警長的電報,你要看一下嗎?或者我念給你聽?”
“噢,那你先告訴我他們是怎麼殺害那個可憐的姑娘的?”
“這很簡單,在奶油土豆裡摻一點點麻藥,客人們會睡得夠沉。這時只要園丁丈夫用大拇指按住對方的下巴,其餘手指壓住鼻孔。他的好妻子則幫忙壓住對方的雙腿,只消十分鐘,一筆價值十英鎊的買賣就完成啦。女孩子對付起來很容易,要是男人的話,就拿酒來灌吧,爛醉如泥時最好下手了。”
“上帝,這聽上去太可怕了,那麼你可以稍微離我遠一點嗎?我床上一切道具俱全。”
“為什麼,難道你懷疑我嗎?”
“也不是懷疑,雅各,我有時候覺得,呃,有一天你會殺了我。”
道格拉斯先生冷冷地盯著對方的藍眼睛看:“可惜我讓你一直活到了現在。”
“看起來我應該感激你的仁慈,”德沃特公爵笑了起來,“請把電報遞給我吧。”
道格拉斯先生將電報送了過去,順便把燭臺也拿到了床邊。
“光線不好,你可別把眼睛弄壞了,不過還有件事兒你恐怕沒想到。”
“什麼?”
“昨天在柯林醫學院解剖室裡昏倒的那個學生,就是那個黑頭髮姑娘要尋找的情郎。”
“唉,上帝!這個世界真可怕!”
“可怕……?”道格拉斯先生拉了把椅子坐到德沃特公爵先生的床前,“迪肯警長看到您時,他那張胖乎乎的圓臉上才是真寫著‘可怕’兩個字呢。好吧,話說回來,我還是覺得以前我們碰到過的那個鍊金術師的故事才比較可怕,你不這樣覺得嗎?”
“我完全同意,你瞧,從那之後,我再也不敢去胡亂賭博啦。那麼,柯林醫學院會怎樣?”
“怎樣?還能怎樣呢?柯林教授並不打算為此出庭作證或是做什麼。當然,你可以認為這些外科醫生們是撒旦的化身,這些醫學院是傳播瘟疫的惡魔,只要你生病時,堅持不去找他們就夠啦。”
德沃特公爵沉默了,他打算起床,於是拉鈴叫了貼身男僕進來。道格拉斯先生則退出去等在臥室外的小客廳裡。這位公爵換好衣服出來時,看到道格拉斯先生站在客廳中央的鋼琴旁,琴上擱著一沓琴譜,很久沒有人翻過了,落了一層薄灰。
“這琴很久沒人動過了,”公爵說,“以前伊蓮娜常在這彈,但她很長時間沒住這邊了。”
道格拉斯先生掀開琴蓋,手指在琴鍵上拂了一遍,發出一串美妙的連音,音色很美。他抽了一本琴譜出來,自己則坐到了鋼琴前。
“你來給我翻琴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