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韌的赫連意,以一己之命拯救眾生,那是有著怎樣的豁達與善覺。我想,人終究會在某個瞬間,我們會在外力的作用下,體味到真實人生的厚重,而不得不改變一點現在的稚氣。
睡眠不足三小時,一波強烈的餘震將人們從睡夢中喚醒。大家紛紛跑出宿營地,檢視有無進一步坍塌與傷亡。
赫連意手裡的對講機一直在不停地鳴響,周隊長在裡面說馬上開展第三輪巡診,那些岌岌可危的建築已經沒有時間再承受一波又一波強烈餘震的迫害。
我身旁的志願者阿福遞給我們一些羊奶,說道:“這個地方,現在找到水源就已經很困難了。先喝點羊奶充充飢吧。”
阿福是香港一名計程車司機,42歲,也是聽聞玉樹地震才趕過來做了志願者。他說自己的家人都很支援他的願望,如果可以,他們希望他能收養一名地震孤兒回家。
“阿福,跟你認識真是我們的福氣,”赫連意捧著溫熱的羊奶,邊喝便向阿福表示感激,“到這以來多虧了你各方面的幫助,等這裡的事情解決好,你一定要去我們家那邊做客啊!”
阿福笑了起來,露出他慣常吸菸所致的黑黃門牙,看上去既親切又樸實。他伸手拍了拍赫連意的手臂,開心地說著:“像你這樣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大醫生,在香港可是很受歡迎的啊,不如跟我回香港做個體面的醫生啊!”
“哈哈,大陸醫生雖然辛苦,但也是很值得的。可不要瞧不起我們這裡哦!”赫連意打趣。
“哎呦~~誰不知道大陸的醫療環境啊,”阿福撇撇嘴,故意逗弄赫連意,“唉~~算了算了,不奚落你了。我就是看你文質彬彬、體弱多病的樣子,沒想到性子又硬又倔,吃起苦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才不捨得你啊~”
赫連意被他說的羞赧不堪,尷尬地轉移話題:“那個…我們繼續去巡診吧…我看看,似乎藥品也不夠了,我去彙報上級。”
阿福一拍腦袋,大叫一聲:“壞了!剛才周隊長說祈福孤兒院情況嚴峻,我光跟你開玩笑了,竟忘了這事。我們快去幫忙!”
赫連意望著阿福跑去的背影,搖頭苦笑:“還真是耿直的傢伙啊~”
我走近他,抬手撫平赫連意頭上支稜的髮絲,憐惜嫉妒之情油升:“我不喜歡老師討人喜歡的一面被別人看穿,老師啊~~你就不能只對我一個人笑嗎?!”
他緩緩抬起眼瞼,深邃的雙眸凝視著我,久久…久久…久到我以為時空就此凝結,天地就此和合,他才上前緊緊擁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輕呢喃,一遍又一遍,直至我的心淌出一汪赤紅的甘泉。
“謝謝你,小唐~”
“謝謝你~”
“謝謝~”
過去的二十五年,我唐棣是個不學無術、貪圖安逸的人,並且沒有更改自己隨波逐流的打算。直到遇到那個名為赫連意的醫生,那個好善嫉惡、柔腸弱體的他,我的人生竟然由此轉舵。也直到有這麼一天因為要追隨他海角天涯,將初衷更改。過程有破繭成蝶的瀟灑姿態,也有蛻皮的狼狽不堪,但咬緊牙關的時候,嘴角卻總是帶著笑意。
前往玉樹,並非我個人情操多麼高尚,只不過那個人執意要去,我看著他那懷念思思的表情,竟不忍心拂逆他的心意。但是偌大的災區,要找到那個神似赫連思思的男童,談何容易。
北京前往西寧的列車需要一個晝夜,一路上,市衛生局帶隊的鄧處長一邊向我們部署任務,一邊囑咐我們要保護好自己的身體。他還說,由於青海玉樹海拔達3000多米,缺氧,地廣人稀,不通火車,地震對當地公路也造成了一定的破壞,運輸與轉移傷員極為困難;而且目前玉樹的最低溫度在零下4攝氏度左右,醫療隊雖然攜帶了大量棉衣、棉鞋等棉織品,但在低溫缺氧的天氣下,相對於溫暖天氣,人的行動還是較為不便、生存較為困難,不利於救治傷員,而且也會直接影響到廢墟下的倖存者生存的時間和質量,對展開救援工作極為不利。
火車一路西行,海拔逐漸升高,醫療隊隊員有一部分人開始出現了缺氧等高原反應,首當其衝的就數赫連意。我把隨身攜帶的氧氣袋接上導管,遞給赫連意吸,心裡又急又氣,嘴裡直數落他:“老師真是失去理智了!你當自己裝了ICD就一勞永逸了?你太意氣用事了!”
他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臉色蒼白,有點喘,低聲說:“接受事實吧,既來之則安之,現在你該思索如何營救災民,而不是在這對我撒氣。”
我把他的藥倒出來,吹吹杯中的熱水:“先把藥吃了,如果身體實